容卿正在玉容阁听这个季度账目,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这个季度收入怎下降这么多?”容卿的声音温润,语气不急不缓,像是随口一问。

玉容阁没人敢轻怠容少东家的问题,这会儿都噤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说什么。

容卿指着一个模样十二三岁的少年,“容绍,你说说看?”

少年郎挠了挠脑袋,犹豫不决的模样,“那我说了?”

得到容卿首肯,容绍认真分析,“首先咱们产品许久没有更新,主顾没有新鲜感,然后……”

说到此容绍突然停住,摆着手带着几分傻笑,“我乱分析的,就这些。”

容卿还没说什么,玉容阁掌柜杨达从楼下上来,人未至声先到,“容爷,你别听这小子瞎说八道,客人认的是咱们玉容阁的招牌,咱们卖什么她们买什么,岂能因为她们随意改变自己招牌。”

京都玉容阁掌柜是容家的家生子,因为管理着玉容阁,又受容卿信任,手上颇有实权,说起话来比容家旁支的少爷公子更有派头。

容绍就是容家旁支的少爷,说是少爷,实际是来投靠主家的,来玉容阁就是帮忙跑腿的。

虽然姓名容,杨达也从未当他是容家的主子。

容卿听了杨达的话,看了眼容绍,他低着头缩着身子,恨不得躲在人群最后面。

容卿又朝着杨达看去,青天白日身上带着一股酒气。

容卿脸色未便,眼神带着一股锐利,温润的声音也变得冷淡许多,“那你说说,这个季度收入怎降得如此多。”

“还不是西城的那家程氏脂粉铺子,”杨达说气话来满脸不屑,“程家老二死了以后,程家兄弟就没一个是做生意的料,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现在竟然让一个女娃出来做脂粉生意。”

“看在程老二的面子,我也不与女娃计较,她抢了不少玉容阁的顾客。现在竟然敢向我们泼脏水!”

杨达说得咬牙切齿,“我刚从西城县太爷那回来,和他喝了几杯酒,他告诉我那女娃心比天高,那女娃竟然敢和青楼妓子联手做戏,说咱们嫉恨她们生意,做毒面脂陷害她们!也太自不量力了!”

容卿眉头紧皱,让杨达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杨达喝得有些醉,仍没察觉容卿有些发怒,从头到尾将事情讲了一遍,依旧没少加自己的癔想。

容卿听完唰的一下站起来,将没喝完的茶水一把洒在杨达的脸上,神色冷淡,“杨达,是本少对你太宽容了吗?”

这一下杨达的酒彻底醒了,呆愣了片刻,立刻求饶,“爷,我不是故意喝酒,是西城县太爷邀请,盛情难却。”

容卿一脸冷漠,居高临下睥睨看着杨达一言不发。

杨达说着说着就发觉容卿生气的不是他喝酒这件事,“是是是,我不该大意,应该在程氏脂粉壮大前就讲她扼杀,现在还来得及,我马上动手!”

杨达说完就要带着人出去,被容卿拦住。

“蠢货!”容卿的声音冷得如雪,杨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管这场戏是不是程氏自导自演,别人听见的就是容家二少爷要害程氏,容家有没有二少爷别人关心吗?”

“不关心,但程氏东西好,好到咱们要动手铲除她们,怎么,你现在要坐实这个猜想?”

杨达的后背已经起了冷汗,整个人冒着冷意,唇色苍白,噗通跪在地上向容卿求饶。

容卿从他身上跨过,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离开玉容阁。

“去西城程氏脂粉。”

程敏正准备从衙门回铺子里的时候,遇见玉容阁的掌柜。

她想着是同行,自己又是晚辈,主动打招呼行礼,和对方提一嘴陷害这事的蹊跷。

然而对方鼻孔朝天,冷哼一声,无视她从她旁边走过。

程敏扯着嘴角轻笑,罢了,容家财大气粗,又有强硬背景,哪需她这种防范于未然的心思。

程敏带着妹妹们回铺子。

还没到铺子,远远就看见自家铺子外围了许多人。

程敏眼皮直跳,心跳如擂越来越快。

顾不上仪态,程敏提起裙子飞跑过去,扒开人群钻进去。

眼前还是她的铺子吗?

门头的招牌被砸,一边已经垂下来,摇摇欲坠似乎马上就要掉下来。

铺子里亦是一片狼藉,柜台被打破,博古架也被推翻,满地的瓶瓶罐罐东倒西歪。

好在都没撒!

都没撒?

程敏仔细查看铺子,货柜、桌椅、茶具等物件全部是被打破,砸破,偏偏那些易碎的脂粉只是散落在地,没有一件东西撒了,破了。

这些捡起来,收拾收拾都还能卖。

她的损失只有破碎的家具。

就在程敏查看损害情况的时候,吴肃和他的大汉来了。

他脸色阴沉,朝着地上狠狠啐一口,大骂道,“玉容阁真是太嚣张了,青天白日敢来西城闹事!当爷死了是吧!”

容卿刚到程氏脂粉店门口,就听见吴肃喊出的这么一句话。

容卿随身侍卫低声道,“爷,杨达听见您去玉容阁便匆匆回去了,应该没来得及安排人来这打砸。”

“应该?”容卿冷笑一声,“查清楚,谁干的!”

容卿站在人群中,望着破烂不堪的程氏脂粉,就是这么小小一个店铺让玉容阁收入少了一半?

一个女娘灰头土脸从铺子里出来,声音清脆有力,“这两日促销感谢各位捧场,很抱歉明日的促销不能继续,待程氏脂粉重新开张,我一定给诸位一个更优惠的促销。”

她朝着人群鞠躬,对不能给她们优惠多次道歉。

容卿听着人群中的议论。

“这小娘子怪实诚的,咱是看热闹的,又不是买东西的,她这样一说,下次她开张不去都不好意思。”

“听说这家铺子东西比东城玉容阁还好,还便宜,这不遭人嫉恨了。”

“那可是玉容阁,你别瞎说……”

“千真万确,你知道那小娘子刚从哪回的吗?衙门!上午有人用毒面脂害她们,听说也是容家……”

“别瞎说,不要命了……”

细细碎碎的话传到容卿耳朵里,不外乎就那么些事,衙门里县太爷帮容家杀人灭口,把人证杀了。玉容阁嫉妒程氏脂粉,派人把铺子毁了。

他本想来找程氏,说清楚衙门的事,没想到晚了一步。

不管是不是玉容阁做的,这事算是落在他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