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堂木一拍,衙门顿时安静,堂下的女人们连抽噎都不敢。

县太爷脑子被吵的嗡嗡嗡,他指着程敏,“这脂粉盒子和你店铺里的如出一辙,且有人证证明她们昨日去了你的铺子,还在狡辩。”

程敏连连解释,“大人明鉴,小人绝非狡辩,我有证据,铺子里的所有货品,底部都有特殊印记,且这些印记我都一一登记造册,卖出的也都有记录。”

官差从程家妹妹手中接过登记本,县太爷找到她们的购买记录,又查看她们递上来的面脂,确如程敏所说。

这些面脂和她们买的不是同一件东西。

这样小小的案子也闹到衙门,县太爷很不满,重力拍着惊堂木,“大胆贱民,重杖三十!”

县太爷当场宣判,三十刑杖足以要了她们的命。

刑罚就在衙门外进行,所有人都可围观,也震慑那些宵小之辈。

每打一下,就听见惨烈的叫声,即便如此她们还大喊着冤枉。

“都这样了,你们还死不承认,还要不要命了!”春风楼妈妈在旁边着急道,“你们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去害人家!”

女人们哭着,“妈妈,我没有。”接着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像是突然想起来,朝着鸨喊着:“妈妈,去找玉烟姐姐,我买回来后当着她的面打开,还是她教我怎么用,她能证明我没换面脂。”

这话一提,好几个女人都这样说,让鸨去找春风楼的花魁玉烟。

鸨还真去找玉烟了。

程敏也看不懂春风楼要做什么,她的脂粉店和青楼又没什么利益冲突,她也未曾得罪过春风楼里的谁,犯不着来害她呀。

只能说她们也被利用,或是甘愿当马前卒。

不一会儿玉烟来了。

鸨为了楼里姑娘,拿出一小袋银子,让人悄悄送给县太爷,然后跟着官差进去再次为姑娘们喊冤。

“大人,咱们的命虽不值钱,可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这些姑娘被打成这样都在喊冤,可见真有冤情,咱们也有人证。”

县太爷瞧了眼钱袋子,挥挥手让杖刑的人停了,让她们的证人玉烟说话。

“回大老爷,妾昨日看着她们用的程氏脂粉。”玉烟跪伏在地回话,整个身体都在哆嗦。

县太爷拿起毒面脂,又拿起程敏呈上的正品脂粉,让玉烟辨认她们用的是哪一种。

玉烟脸色瞬间煞白,眼神飘忽不定,辨认的手指也微微颤抖,犹豫不定左右指着,说话也支支吾吾。

连程敏都看出玉烟在心虚,更何况见惯犯人嘴脸的县太爷。

他随便一吓唬,玉烟哆哆嗦嗦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饶命啊大老爷,不是我要害她们,是玉容阁的二少爷让我换掉她们的脂粉,不是我要害她们……”

玉烟声音随着身体都在颤抖,整个人透着巨大的不安,“我今天去找他,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县太爷当即发怒,命人打了玉烟几个耳光,“一派胡言,容家只有一位公子,也是玉容阁少东家,哪里来的二少爷!”

“是真的,真的……”玉烟反复重复着,她怕别人不相信,细细诉说自己和“二少爷”的过往。

不外乎情投意合,富家公子承诺要给她赎身,娶她。只要“二少爷”在容家做出贡献,就可以求来恩典娶她。

这贡献便是陷害最近风头正盛的对手程氏脂粉。

玉烟说的故事逻辑在线,除了莫名多出的那个二少爷。

玉容阁容家可不简单只是个富商,是皇家钦点的第一皇商,容家长女是皇上的贵妃娘娘,颇受皇上喜爱。

这样的家世,县太爷巴结还来不及,怎能允许别人诬陷容家。

指着玉烟骂她刁民泼妇,扔下令牌,当即判案,判她诬陷程氏脂粉,与春风楼其他妓子一样,杖刑三十,玉烟还多了个罪名,造谣生事,还要掌嘴三十。

玉烟哭着喊着被拖下去,春风楼妈妈傻眼了,她想救这些女子的,哪知短短一个时辰,她的姑娘们全都被打了。

刑罚结束,十几个姑娘死了一半,玉烟姣好的面容血淋淋,白色裙摆上满是鲜红血迹,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官差找来破草席,将尸体随便包裹着堆在一边,而活下来的也是奄奄一息,瘫软的趴在地上,满脸麻木与恐惧。

县太爷这一顿处罚,给程氏脂粉正名,给玉容阁立威,他对自己的判决满意的不得了。

意有所指的向程敏讨要“辛苦费”,又派人给玉容阁报信求表扬。

程敏看着刚刚还在哭天喊地的女人,这会儿死的死,伤的伤,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几个妓子的命在县太爷眼里不值一提,春风楼妈妈瘫坐在衙门门口,看着不远处的尸体眼神空洞。

她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大着胆子冲到县太爷身边,跪在地上扯着县太爷的衣角,不让她离开。

“县太爷,容家没有二少爷,有没有表二少爷,玉烟没有说谎,她前些日子是跟我提过有人要为他赎身,也的确有个身份神秘的人包养玉烟。”

鸨声音急切,混浊的眼睛里流出眼泪,当妓女并不是她们自己的选择,被卖,被骗,被迫无奈。

下贱的人也是人,也是繁华京都的一部分,怎么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县太爷蹙眉,眼神冰冷,看着跪在地上的鸨仿佛是在看死人,抬脚就踹在她的肩头上,让她赶紧滚,否则就要把她抓起来。

鸨似乎还不肯放弃为姑娘们喊冤,还要说着什么,程敏见状,快速走到县太爷身边,挡在两人中间。

程敏低眉顺眼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子塞到县太爷手中,“今日这事多谢县太爷明察秋毫,还我程氏脂粉的公道。”

然后又将这次带来的脂粉全部送给县太爷,“这些小东西送给尊夫人用,咱家的东西不比玉容阁差。”

县太爷掂量银袋子,重量不轻,觉得程敏挺上道,又听见她把自己和玉容阁比,觉得这小丫头片子以为自己攀上吴肃,不知道天高地厚。

“本官就提点你一二,这容家卖的不是脂粉,是人情,是关系,是往来。”

程敏一副受教的表情,站在县太爷身边听着他对容家的吹捧。

只是他以为送给容家的人情,容家未必认。

到底有没有容家二少爷谁知道,可就因为妓子提起容家,死伤无数。

最后会传出什么谣言来,谁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