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那牛鼻子。”

叶尘同样行至大殿之外,瞧着苍穹之上那动静,不由得深深一叹。

苏星子偏头。

她可记得先生说过,世间该有道门,但不该有清自在。

眼下,却发出了这般感叹。

叶尘又叹道:“人间能有此人,实乃大九州之幸事,死后二十年,依旧影响着这天下。”

“先生的意思是……”

叶尘负手,悠悠道:“这些英灵之气聚于山中久久不散,你以为是因为什么。若这人间真有下位修士可比肩仙人,英麒算一个,他清自在,也算一个。且在有些地方,这牛鼻子还要胜过仙人百倍。”

先生对大师伯向来是不吝夸奖的,苏星子深知这一点。

将清自在提到与大师伯一般高度,可见先生将清自在放在了何等高度,人间,真不该有清自在吗?

哪怕死后二十年,依旧在影响着上清观,影响着这天下。

英灵久久不散,是因他死前布局,以欺天术布下阵法,将这漫山英灵困于山中,待得叶尘归来,方才得以解救。

若非如此,他们便真的灰飞烟灭了。

李元一不知何时已站到了叶尘身后,若有所思,问道:“师祖救了他们,待得归来后,他们仍是他们吗?”

李元一这发问,实在有些出乎叶尘的预料,随即,又是一笑道:“自然不是。”

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都不是。

就连踏入往生的魂魄,都不再是当年那一道,只是待得它们在轮回之中走了一遭后,再回这人间,可瞧见些当年人的影子罢了。

比之当年元一的往生,还要来得更加彻底,那几乎是真真正正的换了个人。

苏星子又问:“先生借气而不发,是有大用?”

“那是自然。”

叶尘点头,又道:“再与我去趟万花谷。”

又是这般借气,又是那无色火。

枯木终逢春。

一来一回,说来快,可七日已去了五日。

叶尘并未再回青云宗,而是就此径自去了天人城,来这约战地,静等那一战到来。

二十年前,因李慕仙降下天雷,天人城被夷为平地。

如今。

二十年已过,天人城这占据中天之地的重要位置,常年战乱不断,自然是没有重建的机会。

哪怕如今人间战事平息,此处依旧重兵把守。

叶尘笑叹:“可惜了,人间乱世初平,昔日天人城盛况却不复,好不容易有个茶摊,都难落脚。”

此处汇聚的,不只是叶尘几人而已。

就连这废墟之上支起的茶摊,也是个稍有些头脑的凡人家,临时支起来的。

那日叶尘手指天穹,与天下了战书,这消息早已不胫而走。

不少为瞻仰这天人一战的修士,纷纷提前来此,欲要近距离瞧瞧这天人之战,当年便是天降伏魔印,方才暂时分出个高下。

如今,昔日败退者,又要卷土重来了。

只怕是会比上次,都要更加来势汹汹,在场修士,无一不是捏了把冷汗。

二十年前,他们不知那一战为何,只觉逆天而行者愚蠢至极。

可二十年后,天道欺我,沧澜出兵伐天,他们方才知晓,二十年前那败退在伏魔印之下的孤傲人影,是何等英雄。

他们怕,怕叶尘再输。

只是他们不知,叶尘从未输过,至少,自三万年前之后,便再未输过了。

几人好不容易寻了个落脚处,还顾不上喝碗热茶,便听到邻座上议论纷纷,都是说这两日之后的那一战的。

苏星子小声嘀咕道:“先生,此处不少人都在议论你。”

“他们关心此事,才会议论此事。”

叶尘端着茶碗,毫不在意的说了一句。

人心向背,至少在这大九州人族之中,叶尘是已经赢了。

有个金丹修士兴致缺缺问道:“若此战胜了,是否那天门就开了?如此想来我等此生,说不准也可登上那天门,飞升上界看看!”

“想得倒是挺美!”

另一修士白了他一眼,颇有些嘲弄的说道:“回想上古,那时天门未闭,也不见有几个可飞升成仙的。如今就算天门再开,你难道就可飞升了?不还是白日做梦,修了三百年,也才堪堪金丹,只怕是寿终正寝之时,你都不见得能入元婴。”

这话说得难听,但也在理。

世间修士千千万,能踏入大乘期的,都是千年一遇,名震大九州的人物。

更别说这些强者之中,能渡过飞升劫的,又十不存一。

这天门开,与大多数而言,也只是个盼头罢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只有此战胜了,日后的日子,才不至于过得像如今这么苦。

朝不保夕。

说不准哪一日,便会不知死在谁人刀剑之下。

于这些人而言,飞升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与自己这条小命比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来此,只为求个太平罢了。

“先生!”

苏星子突然喊道:“快看那人,我怕总觉得他有些眼熟。”

叶尘偏头瞥了眼苏星子所指方向。

那人背负一长剑,被墨色剑鞘裹挟,看不出剑的好坏。而本人则戴着斗笠,又有灵力护住五官,根本看不清样貌,不过于苏星子而言,这掩盖五官的灵力根本起不到半点作用。

他只独自一人坐在一块废石上,端着茶碗,时不时往自己嘴里灌一口。

若只是这副打扮,自然不至于吸引到苏星子的目光,真正让苏星子察觉到的,是他那一身血气,修为虽不如当年的秦天刀,但这一身煞气腾腾的血腥气,比之秦天刀却是犹有过之。

叶尘笑问:“可还记得当年在石门下扫地的那个杂役?”

“竟是他?”

苏星子这才想起,这似乎的确是同一个人,且听先生说,他是去了狮虎岭。

想来也只有那群魔汇聚之地,才会修出这一身血气来。

苏星子又问:“他怎会在此,而且那剑,似乎出自青云宗?”

叶尘不假思索道:“还能为何,寻仇呗,他身上的血气很新,看来这半年来,是杀过不少人了,还生生靠着那些人的血气,堆出来了个大乘期修为。”

语罢,叶尘又起身,轻叹。

“好歹曾是在青云宗待过的,还是过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