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声至。
正侧卧在榻上的冥帝似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摸了摸身边佩剑,坐直了身子。
杀气化风,门开,杀意至。
有剑破风来。
屏风被斩了个细碎,屏风外,太子一袭明黄长袍,狭长双目如狐,勾起剑气,便要取那榻上人首级。
冥帝戾气重如万钧,虽已年迈,却不减帝王之威:“重瞳帝王相?我早该猜到的,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咚!
剑鞘捶地。
冥帝依旧稳坐高台,不见半点动作,只见那剑气袭来。
还未近其身,便见一无形气墙将这剑气硬生生扛下,甚至连太子手中那剑,都不得近前半分。
冥帝气数未尽。
冥帝起身,抽剑,冷笑:“本帝乃是冥界之主,气运无双,你以为,入了太乙境,便可斩本帝?”
“冥界之主?”
太子同样报以冷笑:“偏安一隅,得了这七十二城,便自诩冥界之主,这样的冥帝,不做也罢!本帝要做,便做那受命于天的阴天子!”
语罢。
便又是一剑。
这一剑,竟是生生破去冥帝护体罡气,挑过冥帝发丝,带起一抹阴气。
“阴天子?”
一剑破了护体罡气,冥帝自然也明白过来,眼前这逆子所言不假。
他承天命而来,单论气运,已不弱自己。
可他非但不惧,反倒张狂一笑:“七十二城十万载,不见天上人,你这阴天子,本帝倒要来试试斤两!”
话语落。
那剑好似山峦崩摧,便以万钧之势向着太子碾压而来。
冥帝虽已迟暮,但正如舒刹所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时之间,竟是压得太子节节败退。
偌大寝宫轰然炸裂。
太子身躯高高飘起,居高临下瞧着眼前冥帝。
“阴天子……呵呵,本帝一日不死,你便始终是太子!”
冥帝所修功法凶悍霸道至极,衣衫炸裂,露出那一身狰狞伤疤,灵力席卷之下,竟是引得脚下地面都生生下沉了三尺有余。
太子诧异,这老不死的,服了三年毒,竟还有这般实力。
可事已至此,一不做二不休。
总需分出个胜负来。
皇城之中,侍者、妃嫔皆是落荒而逃,他们又何曾见过这般场面,父子相争,灵力稍一外泄,若一不小心挨了一下,小命便不保。
这一战,便是足足三个日夜。
战至二人皆是力竭,竟也未曾分出个胜负来。
莫说是皇城,就这大半个酆都,都被二人灵力夷为平地,已是满目疮痍。
冥帝依旧挺立,双手执剑,支起自己身躯,如蔑视蝼蚁般,不带半点怜悯的瞧着眼前的太子,好似眼前此人根本不是自己的亲骨肉,而只是个待宰的猪狗一般。
冥帝提剑,又是一声咳嗽:“杀了你,这天下便归外人了。”
剑架在脖子上,太子却不见半点惧意,反而只道:“可惜,这天下纵是拱手给外人,你今日也绝不会给我。所以……”
言尽于此。
冥帝皱眉,似有所感。
可还不待再开口,便听得头顶一声惊雷响,烈光撕裂漫天阴气,自冥帝天灵灌下。
天雷响!
这天雷乃是三界至阳至刚之气所化,专克世间鬼魅邪祟,放在这冥界,便是不弱纯阳之火的杀招。
纵是强如冥帝,也难抵天雷之威。
瞧着这躺在自己面前,四肢具裂,只剩下个还算完整的躯干和脑袋的冥帝,太子终于露出笑脸。
冥帝话语虚弱,却仍低吼道:“我泱泱冥界,乃三界根基,执掌六道轮回,岂可居于天之下!”
“屈居天之下又如何?”
太子冷笑:“世间万般,谁人不在天之下,又有谁可与天争锋?只要这冥界在本帝手中,这便足够了!承天之运,本座便是阴天子,便是九五之尊!”
“至于你?”
剑落。
一代冥帝,执掌冥界三万年,就此身殒于亲生子嗣剑下。
自此,太子不再是太子,而是九五之尊的阴天子。
承天之运,受命于天。
“本帝今日登基,若有不顺者,必杀之!”
声音响彻酆都。
还不待回音散尽,便见舒刹匆匆赶来,匍匐在这阴天子脚下:“臣舒刹,愿为陛下马前卒!”
舒刹心中再清楚不过,此战必胜,所以一直未曾离开皇城。
只等着胜局已定,再来此拜见新皇。
阴天子见舒刹,笑道:“帝师,有礼了。”
舒刹头埋的更低了:“臣惶恐!”
阴天子点头。
这舒刹虽是个庸人,难堪大用,不过,却是条十足的忠犬,至少眼下,还是需用得上他的。
阴天子又道:“帝师,还不速速重振朝堂?”
“臣遵旨!”
顾不得抹额间汗,舒刹只是连忙应了一句,便匆匆离了这皇城废墟。
今日之事虽来的仓促,但却也在叶尘的布局之中,所以舒刹并不觉得意外,至少直到现在为止,叶尘所言,还未曾出过一次错。
只是不知,他何时归来……
这酆都于他而言便是炼狱,每多待一日,都是莫大的折磨。
只盼着,一切皆可如他所料那般,不出半点纰漏吧。
好在舒刹还是有些威望的,皇城废墟虽需些日子修复,不过这满朝文武大员,却是仅仅花了一日,便又重新召集了起来。
三日工夫,七十二城改朝换代一事,便已传遍了酆都治下尚余城池。
又有阴天子传旨山鬼城,召季长青速回酆都。
七十二城之外,重重山峦之上。
叶尘叹息:“冥帝已死,阴天子入主酆都,本以为此行可稍微安稳些的,可这天上人,竟也来的这么快。好在,与我等而言,也不算迟。”
酆都虽已归那阴天子,可这七十二城,却是尽归叶尘所有。
况且……
三人身后足足百余鬼怪,形态各异,或是生而强悍的邪魔,或是为祸一方的罗刹头领,修为最次的,都不弱人族的太乙金仙。
老叟呵呵一笑:“除了这酆都,他似乎都没讨到半点好处。”
叶尘却道:“毕竟是天上人,若没点儿把握,岂会这般当着你我的面布局,还是需小心些。”
世间事,世间了。
他们这世外之人,非到万不得已之时,是断不可亲自下场的。
此番交锋,注定要比人间那一场,还来得更声势浩大百倍,至于战局,也只会来的更加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