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泉冥帝比之如今这冥帝要强了许多。
哪怕岁月如梭，如今的幽泉已不及当年万分之一，若可得她机缘，对于苏星子这初叩仙门的后生来说，也是莫大的机缘。
至少，可保日后仙路坦荡。
“谢过前辈好意。”
思索片刻。
苏星子拱手行礼，她的答案不必明说，幽泉已然知晓。
“也好。”
幽泉笑了笑：“你这小丫头，实在惹人羡慕，我若是晚生个十余万年，再遇到师尊，那该多好。”
“丫头。”
幽泉语气柔和：“师尊一生被多人所负，你万不可如他们那般。他是这世上，唯一值得你我献上性命的人。”
话语虽柔，但却说的郑重。
苏星子默然，只是将这句话暗自记在心里，先生的过往何其壮哉，何其悲也。
幽泉抬手，伸手要去触碰苏星子额间那印记，苏星子也未躲避。
只是，幽泉手指顿在苏星子面前半寸处，迟迟没有去触碰，只是怔怔望着那一点印记出神，直到这手变得虚幻，归于虚无。
苏星子猛地回神，有些急切的说道：“你附我身上，我领你去寻先生！”
幽泉笑着摇头：“不必。”
苏星子皱眉，坚持道：“哪怕先生无力回天，也该去见他一面，他也定是想见你的！”
“我如今这狼狈模样，怎好见他，快些回去，免得师尊等急了。”
苏星子伸手。
要去触碰眼前的幽泉。
只是，手掌却扑了个空，手穿过幽泉身体，在她指尖化作点点微光。
直至最后，眼前已不见人，唯有那剑。
剑也散去剑光，重归苏星子手中，好似刚才那事，不过只是南柯一梦罢了。
可那一眼万年，已镌刻于心。
许久。
苏星子回神来。
提着剑，又一手提着老叟那油灯，怅然若失离了洞天。
洞口外。
一点萤火跃动。
苏星子不由加快了脚步，行至那萤火前，一黑一白，一老一少二人，正笑意盈盈看着苏星子。
叶尘赞许道：“三年便登了仙门，不错，看来你这一趟没有白去。”
苏星子抬头。
欲言又止，沉默半晌，终究是将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叶尘神色如常，只是走在前头，随手破开了头顶那水幕，踏风而上。
二人紧随其后。
老叟似是无意，随口说了句：“有些事，你知道了，他便知道了，不必说出来的。”
“前辈的意思是……”
老叟瞧着叶尘背影，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道：“洞中人怕见他，他也怕见洞中人，说到底，于心有愧。”
这话在苏星子听来，有些扎心。
先生在她眼中，曾是何等风姿，快意人间，一生只求大逍遥。
可如今看来，先生肩上所扛的分量，不下这三界六道。
老叟又提醒道：“莫要问，也莫要想。”
苏星子默然。
三人出了绝龙谷。
水幕重新合上，苏星子似有所感，回首望去。
水爆声起。
巨大水浪自那妖龙骸骨爆发，至上万丈，冲上绝龙谷，拍打在绝龙谷两侧。
再向下望，那妖龙骸骨已被炸得散碎，随水而去。
老叟甩去袖上水珠，道：“你取了剑，那洞天便再无存留的必要了。”
那洞天，便就是为这把剑准备的。
苏星子有意撇开话题，问道：“我在洞天中待了三年，前辈和先生就在此等了我三年？”
“那倒没有。”
老叟笑道：“只是在你出来之前，我们二人正巧，赶回来了。”
想来也是。
先生总能算到世间事，自然知道她何时出来，这段日子该去做些什么，自会安排好。
再瞧着叶尘背影，苏星子竟有些恍惚，总觉得先生又有些不同了。
看出苏星子心中疑虑，老叟解释道：“你入洞天这三年，我们二人设了一赌局，又探了一上古之地，你家先生当是有所收获，所以你会觉得他有所不同。”
苏星子来了兴致：“先生何等眼界，还有什么可让他悟道？”
“非也。”
老叟摇头：“你们人族悟道那些事，我是不怎么懂。不过，按你家先生所言，观天象可悟道，观枯叶，亦可悟道。”
“那先生看到了什么？”
老叟又摇头。
那东西实在藏得太深，连他也探寻不到，也只有叶尘这手眼通天的，才可窥探一二了。
但总之，绝不会是老叟所言那般，只是看到了个如枯叶一般寻常无比的东西，该是个惊世骇俗的秘密才对。
言语间，三人已上了那木船。
老叟依旧划船。
叶尘立于船头，举目望去。
老叟似有所感，同样抬头，望向重重迷雾笼罩的天空。
透过这稀疏雾气，可隐隐瞧见，那昏暗天空之中，似乎又有三两点星光跃动。
老叟呵呵一笑，声音沙哑，似有所指道：“看来时辰到了。”
叶尘颔首：“是到了。”
欺天术本就只是上不了台面的把戏，总不可能欺天一世的，拖了这两年多的光景，于叶尘而言，已然足够了。
二人打着哑谜。
苏星子只是挠头，听不懂二人在说什么，想问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只知道，能让这二人都为之色变的，绝不会是小事。
不过，苏星子不解的是，二人话说的紧急，可这脚下的船，却依旧是那般不紧不慢，在大泽上漂流。
看来又需漂上几个月，才可重回七十二城。
叶尘突然道：“这大泽之水，似乎又涨了半寸。”
老叟道：“人间生灵涂炭，执掌轮回的七十二城又这般懈怠，阴气聚而不散，这大泽之水，上涨总是难免的。若再如这般，过个万八千年，这大泽之水，便该没了七十二城。”
话说的骇人。
只是语气之中却不见半点情绪，好似置身事外，此事完全与之无关一般。
叶尘无奈一笑：“你这甩手掌柜，家里的糟心事，竟还要我来管。”
“嘿嘿！”
老叟咧出笑脸，打趣道：“谁叫你总喜欢管我这档子闲事。”
叶尘默然。
这老叟是先天神明，懒得插手世间事，可他叶尘呢？
这冥界七十二城，可是叶尘亲眼瞧着，一剑一剑开辟出来的。
可如今物是人非，已只剩下这点念想了，叶尘总不可能真的如老叟那般，对眼前此事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