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
又凝剑。
这一柄剑,比之先前那一把,仍要锋利坚韧了许多。
只是,一日,又战败。
如此周而复始。
苏星子一战更比一战勇,可自打那日斩落了龙角后,却再未找到过这么好的机会了。
这妖龙好似也有记忆一般,总会防备着苏星子的杀招,这半年搏杀下来,二者都已十分了解对方了。
只是战败,凝剑再战,又拜,再凝剑。
不见天日之处,根本记不得年月。
匆匆三年已过。
苏星子再引剑,鏖战足足半月,终是斩了那妖龙。
一剑斩妖龙,一步登仙门。
再无那妖龙阻碍,苏星子化去手中剑,举目望向那悬空岛屿,目光灼灼,盯着岛上插着的剑。
苏星子私有感召一般,只是抬手。
紧接着,便见那剑一阵微微颤抖,化作一道青紫色流光,入了苏星子手中。
苏星子终于展颜一笑,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盯着手中剑,喃喃自语道:“这便是先生为我准备的剑?”
这把剑,终于算是她自己的了。
得了剑,苏星子正欲离去,却见这洞天之中因妖龙陨落而四散的灵力开始汇聚。
苏星子讶异。
手中剑再度颤动,竟是脱离苏星子掌控,悬于面前。
灵力汇聚剑上,凝聚成一人影。
苏星子看得有些失神,眼前是个女子,一身素衣,看着像是人间那些游历江湖的侠女,只是,眉心上那一点朱红印记,却显得与众不同。
“你……”
诧异。
甚至是不敢相信。
有那么一瞬间,苏星子甚至觉得,自己是在照镜子。
但随即,她又很快回过神来。
还是有些不一样的,眼前的人看着稳重些,虽只是道虚影,但眉宇之间依旧显露着些许英气,当年该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将。
而苏星子则更年轻些,多几分灵性。
苏星子暗自猜测,既是在这洞天之中,又可操控这把剑,想必就是当年的剑主——幽泉冥帝。
她曾想过千万种幽泉冥帝的模样。
若是个男子,就该和先生一般天人之姿,气度无二,亦或是如老神仙那般,道骨仙风。
若是个女子,则该是像绾月师伯那样,雍容且不失威严。
却不想,竟是眼前这样。
眼前这人影好似十分熟络一般,抬手,轻轻拂过苏星子发丝。
她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不会有人来此,我这剑也无人来取了。”
“先生让我来这儿的。”
瞧着眼前这与自己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影,苏星子不知为何,心中却没有半点慌乱,反而只觉得亲切。
“先生?”
女子有些诧异。
但随即,又是一笑,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与他走的亲近的,极少有人喊他先生,不过……若是你的话,倒也不奇怪。”
苏星子不解:“什么意思?”
“你脱胎于我,但又与我不同。你该有你自己的路,该喊他什么,由你自己选。”
女子的解释,更让苏星子一头雾水。
唯一可知道的,便是女子口中的那个“他”,应当便是先生,想来,她与先生是熟识的。
还有方才她所说的……
“你是说……我,脱胎于你?”
女子微笑,颔首。
也难怪,自己会与她长得一样,先生又特地让自己来这绝龙谷一趟,专程来取这把剑。
女子并未过多解释,反而是笑问道:“可愿执掌冥界?”
苏星子一愣。
但随即,又是连连摇头,似是很抗拒一般。
她不喜欢这地方,阴气森森的,遍地都是罗刹恶鬼,实在没有半点趣味。
当然,更重要的是,先生不会久留冥界。
见这回答,女子倒也并不诧异,只道:“冥界大权,七十二城之中可有大把的人眼巴巴的盯着呢,像你这般,大权送到手中你都不要的,在那群人看来,只会觉得你是年少天真。”
苏星子不以为意:“由他们怎么想,我所求与先生一样,修的是长生逍遥。”
女子笑道:“看来,你是他最上心的那个。”
在她这前人看来,叶尘对苏星子,甚至有些宠溺了,当初的她们,可没有那么多选择的余地。
苏星子好奇问道:“你知道先生的过去?”
“他的过去?”
女子眼中有些茫然,思忖了许久,方才悠悠道:“他是个凌驾于神与仙之上的人,也是万古长河之中,唯一可将天逼至绝路的存在,可惜……”
言至此。
女子眼神黯淡了几分。
苏星子是知道的,三界六道,有不少人丢将先生视作莫大敌人,可在先生眼中,真正有资格与之对弈的,只有天而已。
那一局棋,可下了足足十万年,赢了棋局,却落了下界。
察觉到女子的情绪变化,苏星子眼眸也略有黯淡,低语道:“我记得先生说过,他败了。”
“他是败了。”
女子苦涩一笑:“第一次,他被囚于人间,凡人不复上界,唯有苦修可开天门,第二次,他化去一身修为,仙路断绝,而我也只剩这一缕残魂,苟且在这洞天之中。”
苏星子听得心惊。
只是,从女子话音之中,却听不出丝毫后悔,更无半点幽怨。
甚至……
好似甘愿为先生赴死。
苏星子试探问道:“你是先生的弟子?”
女子点头。
苏星子没再多问。
她唯一知晓的,便是三万年前那一战,幽泉陨落,三界如炼狱。
再问下去,只是徒增伤悲。
女子突然道:“师尊将你送来此处,是来寻剑,也是来寻我的。若按那些神仙修士的说法,我,即是你,你我本一人。”
苏星子一怔。
方才谈话时,苏星子便已猜测到了一二,可当亲耳听到这话,她依然觉得有些恍惚。
但紧接着,女子又是话锋一转:“不过,这向来不是先生的行事作风,我只问你,可愿承我毕生修为与记忆,到时,你自会洞悉一切,师尊的过往,还有你自己的身世。”
苏星子缄口,并未急于回答,反倒是看着眼前女子的眼睛,想要从中阅读些什么。
可惜,女子表现得很平静,察觉不到半点波澜。
女子也不催促,只是眉目含笑,道:“遵循本心即可,师尊既早已知晓你的想法,无论你作何选择,他都会有所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