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被废去太子之位已有一段时日,虽已解了禁足,但这位废太子依旧深居简出,少见露面。
自宫内,偶尔有阵阵读书声。
舒刹行至门外,对那守门的侍女道:“劳烦通报一声。”
“还请舒大人稍等片刻。”
侍女转身进门,便去通报。
不多时,便传来废太子慵懒的声音:“进来吧。”
得了应允。
舒刹这才入了东宫。
如今的废太子,哪还见当年的锐气,只是侧卧在榻上,一手撑着脑袋。
身旁,一侍女正拿着书卷,轻声吟诵。
废太子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道:“昨日听说少保已故,今日之后,你应当是领了你父亲的少保衔吧。有这官衔加身,你在朝中的地位,当可更稳固几分。”
舒刹躬身行礼:“殿下。属下已辞去了身上官职,只留少保的虚衔。”
“什么?”
废太子皱眉。
他可是将宝,都压在了舒刹身上,可还指着他东山再起。
可如今,却来了这么一出。
废太子摆手。
身边念书的侍女识相起身,匆匆出了宫门。
废太子起身,端坐,话语之中带着些许森然杀意:“本宫如今虽没了太子的名号,可若真要杀你,也无人敢说什么。”
他需要个理由,一个不杀舒刹的理由。
舒刹汗颜。
这废太子的性子,与冥帝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眼下,是真动了杀心。
舒刹的回答很简单:“以退为进。”
“哦?”
废太子有些迟疑:“你倒可说来听听。”
舒刹一五一十,将昨日叶尘所言,尽数告知废太子。
至此时。
太子眼中杀意这才有所收敛。
语毕。
舒刹又继续道:“这天下迟早是殿下的,不可贪一时功利,与其在这明面上争权夺势,倒不如厉兵秣马,养精蓄锐。”
“这主意不是你出的吧。”
太子随口一言。
他太了解舒刹了,庸人一个,若非是看重舒家那老太爷的权势,他是绝瞧不上舒刹的。
舒刹默然。
废太子追问:“怎么,说不得?”
见舒刹仍不愿,废太子又道:“既不愿说,那便不说了,你回去吧。”
舒刹却未急着退去,反而是追问道:“那殿下,今日之事……”
“此事我记下了。”
“属下告退。”
舒刹匆匆离去。
这一趟,倒是比想象中顺利许多。
废太子悠悠一叹:“这舒刹,看来是攀上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只是不知道……此人心里又打的是什么算盘呢。”
事已至此,也只好权当一试了。
不过,在这东宫面壁多日,他也想明白了许多。
自己被废去太子之位,可绝不仅是为那季长青开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若要东山再起,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舒府。
叶尘并未待在客房,而是入了正堂,在此等待舒刹。
很快,便见舒刹快步入了府门。
“如何了?”
叶尘放下茶杯。
舒刹表情有些纠结:“按前辈所言,身上职务都已辞了,只留了一少保衔,昨日的话,也已尽数告知废太子。”
“他怎么说?”
“他只说……知道了。”
叶尘点头:“那便是成了。”
该做的,舒刹都已做了,上了这条贼船,至于是成是败,那便全看眼前这人了。
舒刹混迹朝堂多年,虽身居高位,但也知道自己的斤两。
无论是皇城之中的那位,还是眼前这个,都不是他得罪的起的,只求可在这夹缝之中求全罢了。
至于此事成败,何须他来管。
叶尘忽然道:“你若无事,倒也可入宫教太子读书。”
舒刹不解:“读书?”
叶尘道:“读治世之言。那冥帝所学,区区帝王术,玩弄朝堂有余,可若驾驭冥界,却捉襟见肘。所谓帝王心术,终究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罢了。”
舒刹汗颜。
冥帝只凭那一手帝王术,便可玩弄朝堂文武大员,可在此人口中,却变得一文不值。
舒刹犹豫再三,这才又道:“前辈……废太子那边,已猜测到这计策并非出自我之手,说不准,会对前辈的身份起疑。”
“他若再问起,便告诉他,我是岳松书院门人。”
“是。”
岳松书院。
这是人间的仙门,不过舒刹还是知晓一二的,那是季长青所创。
正巧,前些日子,季长青被近卫缠身,入酆都之时,也提到过有这一门人,只需稍费些口舌,便可圆的上了。
往后几日里。
就如叶尘所安排的那般,舒刹时不时便会入宫,教废太子读书。
太子少保如今虽只是个虚衔,但名义上仍是太子的师父,这么做也不算出格,只是,总会有些官员背地里议论罢了。
废太子自是有些不悦的,但说到底,也不过是换个人给他念书罢了,与先前并无二致。
索性懒得再管。
也正好做给那冥帝老儿看。
这一日,舒刹又来东宫念书,却好巧不巧,撞见了冥帝。
“陛下。”
舒刹行礼。
自打太子被废之后,冥帝便时常会来东宫,看看他这儿子整日都在做些什么。
尤其近几日,他可还听说,废太子竟开始读书了。
这才专程来此一趟。
冥帝赞许道:“听说这几日太子的书读得勤快了不少,你这太子少保做的不错。”
“臣的分内事罢了。”
冥帝点头,又瞥了眼舒刹手中所执书卷。
书卷上并无标注书名,看来应当是某人的手卷,但绝不会是舒刹自己的。
冥帝问道:“本帝倒是好奇,你都教些什么?”
舒刹如实道:“都是些治世之言。”
冥帝语气微变:“哦?何来的治世之言,你手中这手卷,应当不是出自你之手吧?”
舒刹额间浮现些许冷汗,这父子二人一个比一个老辣,一眼便瞧出了端倪。
他也只好说出早便准备好的说辞:“回陛下。近日臣府上来了一书生,自称是岳松书院门人,我看他谈吐确有帝师的几分风姿,便将其留下了,这些手卷,都是出自他之手。”
“岳松书院门人?”
冥帝顿时来了兴趣:“这便难怪了,你要遣散那满堂的门客,原是得了这么个宝贝疙瘩,岳松书院门人,可比那帮酒囊饭袋要来的有用得多。我记得先前帝师就曾说起过有这么个人,想必就是你府上那位。”
舒刹默然,算是默认。
岳松书院门人,论起来,当是季长青的徒子徒孙,肚子里必是有些真货的。
冥帝突然道:“明日你将那岳松门人带来,我赐他个一官半职的。”
“这……”
舒刹汗颜。
谁承想,竟会突然来了这么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