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上船。
这大泽冷得出奇。
脚底只是沾上木船，便觉一阵阴冷自脚下渗入体内，有那么一瞬间，苏星子甚至觉得，自己这一脚，是不是直接踩进了水里。
船上几人并未多言。
上船后，老叟只顾划船。
而叶尘则领着苏星子，在船上找了个可落脚的地方，暂时坐下。
船行的很慢，这大泽又一眼望不到边，若无个几日工夫，看来是到不了头的。
苏星子好奇的望着船边水下。
时而有些轻微异动自水下传来，好似在这水下，有什么活物一般。
嘶哑声音传来：“若不慎跌入大泽，便会与水下这些游魂一样，此生不得上岸，只在水下盯着水上活物，伺机而动。莫要惊扰它们，免得惹祸上身。”
对此，这老叟似乎早已见怪不怪。
在这大泽周围，总会有些运气不好的，失足跌落其中，那下场，便是万劫不复。
苏星子这才未去多看水下，而是转头问那老叟：“老伯，你一直在这大泽上摆渡吗？”
老叟点头：“已有一阵子了。”
苏星子又问：“可此处都不见人烟，能摆给谁呢？况且这地方阴气缭绕，在此摆渡，就不怕被阴气侵蚀吗？”
“这不是来人了吗？况且这阴煞之气，伤的了别人，伤不到我。”
老叟随口回了一句。
苏星子默默点头，能在冥界都保留肉身的，岂会是一般人。
况且，先生先前也说，修为不足者，才会被这大泽的阴气所伤，若是修为足够，自然不足为惧。
老叟突然开口：“前阵子，我见那剑回来了，还以为你也该回来了。”
叶尘道：“从那把剑回来，再到如今，其实过了有一阵子，约莫有个三万年吧。”
“是吗？”
老叟点头。
在这暗无天日之处，任谁都记不清楚日子的。
苏星子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先生，这老伯是何来路，竟能凭一具肉身在冥界摆渡？似乎还活了无尽岁月？”
不待叶尘出言。
那老叟笑了笑，答道：“冥界七十二城之外，像我这般保有肉身的，其实不在少数，只是生的一副人形的，却不多。我这老头子哪有什么来路，不过是个天生地养的罢了。”
三界万物皆有灵。
若这灵性显露，便生了灵智，纵然一草一木，都可得道。
世间奇闻异事无数，尤其在这无奇不有的冥界，有个天生地养的生灵，其实并不算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叶尘解释道：“天地初开，清浊明辨，清者飞升化九天，又生仙界。浊气沉降作九幽，冥界自此而来。清浊二气纠缠，阴阳相生，为人间生灵。可天地间总有例外，纯正清气或浊气之中，同样可蕴含生灵，一曰神，二曰魔。”
世间凡人总称仙家子弟为神仙。
可殊不知，所谓神，实则是天生地养的先天生灵，而仙，则是人族修士所化。
苏星子一知半解，又问道：“先生的意思是，清气化神，浊气化魔？”
“大体是如此，不过，总有例外。”
语罢。
叶尘又瞥了眼那正在划船的老叟。
在这老叟身上，散发着阵阵阴寒之气，若稍一靠近，便会发觉，他的气息比之这脚下大泽，仍要来得阴寒万倍。
显然，这老叟便是那两类先天生灵之一，且是极少数的例外，浊气中孕育而生的先天神灵。
老叟提醒道：“再向前，便是冥蛇盘踞之地了。”
苏星子下意识抓紧了船舷。
需老叟刻意提醒的，必会有些危险。
叶尘起身，道：“冥蛇是这大泽的极阴极煞之气所化，同样是先天生灵，只是，比之清浊二气所化的神魔来说，还是要差了不少的。”
本平静无波的大泽，泛起点点波澜。
紧接着，便见木船开始随波而动，在这湖底，似乎有什么不小的动静。
老叟稍活动了下筋骨，正要放下船桨应敌，叶尘却道：“你撑你的船便是，几个没脑子的畜生罢了，不必因它们耽误了行程。”
老叟闻言，这才继续撑船。
忽而，一阵巨浪打来，便要将这木船淹没。
叶尘立于船头，偶有水珠飞溅，可还不待这水花落到船上，便被一股莫名力量蒸发，消失不见。
抬手。
船上，灯火闪烁。
一缕火光跃至叶尘指尖，再轻轻屈指一弹，烛火变作漫天野火，只是眨眼功夫，便将这巨浪吞没。
激起的浓重如雾的阴气，却近不得这木船半分。
巨浪过后，那兴风作浪者，也终于浮出水面。
眼前所见之处，是数不清的通体黑紫色大蛇，体型之大，足可与龙族相比。
极凶，极贪。
这冥蛇虽不比魔，但比之寻常邪煞，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苏星子何时见过这等阵仗，顿时吓得小脸煞白。
这冥蛇，随便一条，便可抵得上冥界七十二城之中的金仙鬼王，若倾巢而出，哪怕是强占了酆都，都不是什么难事。
叶尘随手一甩。
那一点火光再入手，火焰生出剑刃，火光化剑。
苏星子更是被这一手以火作剑震慑，喃喃道：“先生曾言，剑道修炼至大成，有剑无剑并无分别，可如今看，先生本人的境界仍要更高，手边万物皆可化剑。这便是剑仙？”
“剑仙？”
老叟笑了笑：“他可不是剑仙。”
“天下万法，他无所不通，你见他用剑，只是因他这些年来，用剑用的最多罢了。”
天下剑修者，无一不以剑仙为标榜。
可叶尘不同，他并非剑仙，而只是个用剑的。
且，在这老叟看来，若要以剑仙二字来形容叶尘的剑，未免太过贬低他了。
“老伯，你认识先生多久了？”
“多久？”
老叟摇头：“已记不清了。只是算起来，上次见面时，该是十万年前了吧，那之后没多久，他便一直在人间了。只是偶尔冥界七十二城有异动，才可见有后辈来此。不过，近三万年，自打那后生的剑回来，就再也不见那后辈了。”
“剑？”
苏星子更好奇了。
自刚上船时，便一直在说那剑，到底是怎样一把剑。
“啧啧！”
老叟并未答复，只是咂了咂嘴，饶有兴致的说道：“刚才没仔细瞧，现在看着，你这小丫头，倒是和当年那后辈有几分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