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二人目光。

李慕仙停下动作,同样看着二人,问道:“二位有何见教?”

三全道:“只是觉得你刚才念得诗很有意思。”

“诗?”

李慕仙笑了笑,答道:“不过有感而发,随口吟诵的罢了。”

听得此言,三全也识相的再未多问,只是默默将这句话记下。

待李慕仙收拾好了屋外的衣服,前脚刚踏入房门,后脚屋外便下起了雨,分毫不差。

似是巧合,但在三全看来,却并非如此。

这白发道人,处处都透露着不凡。

李慕仙也未与二人攀谈,只是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静静听着门外雨声。

见李慕仙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三全只好转而望向老道士,问道:“道长,这道观之中,一直只有你们两个吗?”

“本来只有我一人,慕仙是后来的。”

老道士也未深讲。

三全心中了然。

想来,李慕仙是个修为高深的修士,而这个老道士,真的只是个凡人罢了。

三全又道:“我在山下总听他们讲,山中有仙人,想来说的就是二位了。”

这话,老道士却不知该如何去接。

自打李慕仙回山后,他就再未提及寻仙一事,除非李慕仙主动提及。

“这山中何来仙人。”

李慕仙背对着几人,开口道:“不过是个寻仙的疯子,黄粱一梦罢了。”

三全讶异:“你也知山下事?”

“我就是那个疯子。”

李慕仙未有半点隐瞒,将此事说的无比坦然。

三全又继续追问道:“可你看来不像个疯子,反倒更像是个修为高深的世外高人。”

只是,这话刚开口,便被刘大瞪了一眼。

自己这位师兄,自小在山中长大,心直口快,人情世故是半点都不懂。

刘大忙行礼道:“我师兄口无遮拦,还望道长莫要怪罪。”

“无妨。”

李慕仙起身,自顾自道:“过云雨,下得快,停得也快。”

转眼,门外的雨已经停了。

刘大自然知道李慕仙这话里的意思,这是在下逐客令。

刘大领着三全起身,微微躬身,行礼道:“雨既已停了,我们便再不叨扰,告辞了。”

“送你们一程。”

李慕仙率先出了屋子。

刘大与三全对视一眼,虽不解何意,但也未拒绝。

山路虽崎岖,但仍旧走地轻快。

路上,三全与刘大也不知该说什么,索性便一直低头走。

“我们看来是出自同门。”

李慕仙率先打开了话茬。

刘大刻意装傻:“都是出自道门?”

李慕仙莫名一笑,也未否认,只是没有在这话题上继续多做纠结。

“山下乱世,道门不出。你们二人却在这人间招摇,要么是道门弃子,要么,便是道门栋梁。”

刘大默然。

道门仙宗万千,但世人皆知,那封山不出的,便是道门魁首上清观。

李慕仙一语便道破了二人的身份。

“前辈这是何意?”

刘大有些警惕的看着李慕仙。

见此,李慕仙笑道:“不必惶恐,我不过是觉得,和我一比,你们运气很好,实在是太好了。”

刘大却仍未放下戒心,又回想起刚才在道观之中那一句诗,继续试探道:“大梦心诀是道门不传之秘,非掌教不可学。”

李慕仙却道:“我不懂你们上清观的规矩,至于你所说的大梦心诀,我也不懂。”

刘大默然。

李慕仙所言,他并不相信。

更让刘大觉得有些好奇的是,在李慕仙的话语之中,他竟然听出了些许怨气。

这怨气并不是对他们的,似乎是对整个道门。

李慕仙停下脚步,指着山间那条还算开阔的道路,说道:“此去五里便可下山了。不过你们并非凡人,不必寻山路,这条路指与不指,于你们而言并无分别。”

语罢。

也不等二人回话,李慕仙便已转身,兀自回了山。

留下二人面面相觑。

至此时,刘大方才小声问道:“师兄,你在观中待得时间长,可知道山门之中曾有过此人?”

三全摇头。

此人比起山中那几位年长的师兄,还要来得更让人觉得玄乎,处处都看不透。

若他真的曾是山门之中的,那辈分绝对不会低。

三全小声嘀咕:“他说我们运气好,又说我们要么是道门弃子,要么便是道门栋梁。我们勉强可称前者,而他,多半是后者了。”

刘大若有所思。

三全看来并不知晓此人的身份,不过刘大,却想到了一些事。

那个从上清观禁地之中走出来的老神仙,似乎就曾与自己说过,他曾有一未记名的徒弟,因一些原因被散去了修为。

再一联想,刘大总觉得,这白发道人,便是那个老神仙所言的徒弟。

“想什么呢?”

三全打断了刘大的思绪。

刘大连摇头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山门中还有些事,还是早些回去吧。”

“都下山几年了,你才记起来?”

刘大无言。

三全也只好跟着刘大加快了脚步。

李慕仙送走了二人,便径直回了道观,老道士出奇的在门外等待。

李慕仙笑问道:“还怕我回不来了吗?”

老道士摇头:“只是看你瞧他们的时候有些怨气,怕你生事,这才出来等你。”

老道士虽平日不说,但对李慕仙的一喜一怒,一直都看在眼里。

听得此言,李慕仙略有些诧异,但很快便有恢复了常态,故作无事,道:“两个娃娃罢了,我还犯不着和他们较劲。”

“你与他们认识?”

老道士追问。

李慕仙摇头:“不认识,就算认识,也是和他们长辈认识,也许是他们师父,也可能辈分更高。”

“有过节?”

李慕仙又摇头:“过节倒谈不上。”

李慕仙心知,不该怨他,可若不是他,自己又是何苦来哉,走了那一遭。

比起追求虚无缥缈的天道,老老实实在山下放牛,要好上太多了。

天色转暗。

送走了二人后,李慕仙便一直闭门不出,卧在榻上假寐。

脑海中时而有声音传来,唤李慕仙入梦。

辗转几轮,李慕仙睁眼,自嘲一笑:“你若真的就此放弃我,我反倒还不会这么怨你,如今你无子可用,却又来寻我,不觉得可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