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正举首赏剑。

忽见,赵修德一袭青衫,黑着脸快步行来,一手拿着书卷,语气颇有几分不悦:“粗鄙武夫,若是来耍剑的,便离此处远些,不要打扰我讲学!”

此人气度倒是不错。

一眼便知,与在此的文人不同,无疑是岳松书院的先生。

被这般呵斥,叶尘也不恼,只是反问:“粗鄙武夫,你在喊我?”

那赵修德喝道:“除了你还能有谁,舞刀弄剑,何其粗鄙!”

不待赵修德话说完,叶尘便回嘴道:“剑乃君子之器。这是岳松书院祖师常青居士亲口所言,他行走天下时也曾佩剑,我在此赏剑,是赏君子,先生是连祖宗之训都忘了?”

“你!”

赵修德哑口无言。

这话,的确是常青居士所言,他纵然是想反驳,也找不出辩驳之处。

“唉!”

叶尘又是一叹:“圣贤书言,君子和而不同,这岳松书院的先生,却不是如此。”

语罢。

叶尘起身。

连带着苏星子与老蛟,皆是各自起身,随着叶尘离去。

留下赵修德,一副无措表情。

有文人小声提醒道:“先生,扰您讲学者走了,我们是否该继续上课?”

“还讲个屁!”

赵修德怒骂一句,摔下手中书卷,愤然离去。

留下城外上万文人,皆是一副茫然。

有人低声骂道:“都怪那粗鄙武夫,竟惹得先生发怒,连课都不讲了!”

“昨日便在街市上见了他,背着剑,还带着一五大三粗的下人,一眼便知并非文人,真该将他赶出城去才是!”

其余人纷纷应和。

至于,叶尘说了些什么,赵修德又为何发怒,他们就不会考虑了。

赵修德气冲冲便回了书院。

书院内,排行四十二的李奕正在净室之中沏茶,见自家师弟这般作态入了净室,便上前笑问道:“怎么,师弟今日下山讲学,竟还受了气?”

赵修德往口中灌了杯茶,仍有几分余火,冷声道:“山下来了一人,在我讲学时耍剑,我气不过,就要与之辩驳。”

李奕随口道:“不过是辩个武夫罢了。”

“我辩输了!”

李奕笑意一滞。

往年有不少人来此找麻烦,可无一例外,皆是败兴而归,文的说不过,武的打不过。

不曾想,今日竟吃了瘪。

李奕神色一凝,问道:“他怎么赢你的?”

一提这话,赵修德怒火再生,捏碎手中茶杯,怒喝道:“他引常青居士之言,说剑乃君子之器,他在此赏剑便是赏君子,还说,君子和而不同,岳松书院却没这风度!今日我丢脸丢大了,师兄!”

不止没辩过,还连带着岳松书院一起被骂了一通。

这来者,不善呐!

“佩剑?莫不是……”

李奕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但随即,又低声自言自语道:“不对,若真是他,此时恐怕早该杀上山来了。”

赵修德忙问道:“师兄,那人来路有问题?”

“无事,我亲自去拜会一番,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敢来我岳松书院挑衅。”

语罢。

李奕稍一整理行装,便急匆匆出了书院。

客栈内。

今日这一闹,叶尘在城中算是出了名。

店小二冷着脸,端来几盘菜。

他们虽厌恶这粗鄙武夫,可到手的钱,也没有不赚的道理,总不能和钱过不去。

黑着脸招待便是了。

苏星子抱着茶碗,打趣笑道:“这下先生怕是等不下去了,今日这一闹,那人捅回书院去,定会有人来此。”

叶尘笑而不语。

岂有不等的道理?

待得饭菜上了七七八八,还不待三人开动,便见李奕行至客栈,与店掌柜说了一通。

待得店掌柜指了人,李奕便又往叶尘这边远远看了一眼。

神色却是越发凝重。

客栈内众人,皆是一副看戏的模样,李奕在岳松书院三百先生之中,排的进前五十。

岂会收拾不了这粗鄙武夫。

李奕走上前去。

叶尘却置若罔闻,自顾自夹菜、吃饭,吃下去几口后,方才一撇头,冲着李奕道:“在这儿看着,是要与我同桌而食?可惜了,我身边这位食量大,实在没有余粮。”

听得此言,李奕神色却越发尴尬。

谁成想,自己的猜测,竟成了真,带着焚轮,又收了道门神符的,还能有谁。

只是,他怎会一声不响便来了这里,不该如此毫无声势才对。

李奕自然是不敢多想,只好硬着头皮行礼道:“我家师弟赵修德才疏学浅,冲撞了老祖,还望莫要怪罪,李奕在此,代师弟向老祖谢罪了!”

“怎么回事?”

看戏众人纷纷愣住。

怎的先生却会给这武夫行礼?

店掌柜满脸谄媚,上前问道:“先生,此人可是骂了整个岳松书院,为何向这粗鄙武夫行礼?”

不待叶尘出言。

李奕取出腰间纸扇,随手一扇,便将这店掌柜扇了出去。

店掌柜这三百来斤的身子,这么一摔,伤筋动骨是免不了了,少说得养个小半年。

本还在偷偷议论的食客,纷纷自觉闭嘴。

李奕又试探问道:“不知老祖此行……”

叶尘却道:“明知故问。此时,你不该在此看我吃饭,而是该上山回书院,将你今日所见之事,告知你家院长。就说,青云山来的,要找他来论道了。”

“老祖既是来论道,晚辈自当欢迎。”

李奕强颜欢笑。

谁知道这位青云宗祖师爷又在打什么算盘,为了这小命,也唯有硬着头皮有一句答一句。

叶尘又问道:“可还有事?”

“晚辈告退。”

离了客栈,李奕只觉手脚已阵阵发麻,不自觉紧握双拳,好稍微恢复些知觉。

他竟真的不声不响的来了。

却没有杀上山来,反倒在此留宿一夜,又听了赵修德讲学?

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只是,李奕哪敢揣测,他能做的,也唯有将今日之事,告知院长。

客栈内。

风平浪静。

苏星子小声问道:“先生怎么还要与他们论道?”

“论剑道。”

叶尘的回答很简短。

苏星子却是了然。

自入了青云宗后,先生就与苏星子说了个无比质朴的道理——剑是杀人的。

所谓剑道,无非就是杀人的本事,这本事,绝不是用一张嘴空谈一番,便可决出个高下的。

“那先生何时上山论道?”

叶尘道:“不是说了,少则两年,长则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