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叶尘这答复,沧济海不由得一怔。
竟只是因为无聊,这么个无关紧要的理由?世外高人,都是这般吗?
迟疑后,沧济海匆忙跟上叶尘脚步。
叶尘突然问道:“那棋盘棋子多少钱?”
沧济海不解:“那是宫里的工匠做的,也说不上值多少钱,先生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叶尘并未答复。
反倒是低头,自言自语道:“这么说来,多半是给不起了。”
沧济海连忙摆手道:“先生何须与济海客气,棋盘就当济海代先生赠予那人的便是,若谈银钱,实在太俗了些!”
叶尘驻足。
沧济海脚下跟着一顿。
却见叶尘抬手,仰望不远处那皇城,眼见,皇城气运再聚。
只一眼后,叶尘再迈步,自顾自道:“既是如此,我便教教那小子下棋,就当是付了你这棋盘棋子的钱”
这话说的沧济海更是一头雾水。
不过也不待其细问,叶尘便又已走远,一路走,一路念念有词:“明日你与我再来一次。”
“可我觉得,那人明日不会来了。”
“他不来,我们便出城寻他。”
次日。
叶尘带着沧济海,再来这茶摊时,果真如沧济海所言,今日那人不曾来此。
一番询问,也是无果。
沧济海无奈道:“先生,这偌大个帝都,真要找,又该上何处去找?”
虽说影卫号称无孔不入,寻个人轻而易举,可为寻一个下棋的,就这么大动干戈,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叶尘道:“随我来便是。”
沧济海恍然。
原来是早已打探过,难怪这般胸有成竹,先生不愧是先生。
二人出了城,行至扁担村,那青年的住处。
院落里,青年已换上昨日背回来的那棋盘,在院子角落,还有一团烧尽的火堆,火堆里仍有几颗棋子熠熠生辉。
青年被惊扰,抬头皱眉:“你怎么来了?”
叶尘倒是不客气,径自入了院落,坐到青年对面,道:“去茶摊寻你,没寻到,便自己过来了。”
话音落。
叶尘提子,落子。
青年语气却有些生硬:“那地方我不会再去了。”
“嗯。”
听得这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答复,青年不免有些错愕,抬头看了叶尘一眼。
但随即一想,若是眼前这般作态,好像也合乎情理。
待到青年同样落了一子,叶尘又提子问道:“你现在可知我是谁了?”
青年随口道:“昨日回家时,捡了份天机榜。”
轻描淡写一句话。
却引得沧济海为之侧目,天机榜上所写先生的身份虽不属实,可榜上所书却也是天下独一份的剑道魁首,莫说是凡人,寻常修士见了,也早该吓破了胆才是。
这青年的定力不一般。
叶尘笑问:“不想求个仙缘,或是入个仕途?”
青年反问道:“你不是来下棋的吗?”
“那就下棋。”
叶尘再未多问。
青年下棋路数与前几日有些不同,棋力又有长进,不过可惜,依旧难成叶尘的对手。
半个时辰后。
青年长舒一口气,问道:“让我?”
叶尘并未否认,只道:“这样,才不至于太过无趣。”
棋盘上,叶尘只胜一子。
青年坐在这棋盘前又足足冥想了半个时辰,方才动起手来,收拾起这棋局。
叶尘问道:“想通了?”
青年却一心收拾棋盘。
待得收拾完毕后,他却答非所问道:“再来!”
叶尘却起身,领着沧济海出了院子,留下一句话:“既未想通,那便慢慢想,我明日再来。”
待得叶尘走远。
青年方才随手拿了两枚棋子,低眉,自言自语道:“怪事,真是怪事。”
这老神仙,有这闲心,倒不如去睡大觉。
逗自己玩算什么?
这是这问题,青年也并未思虑多久,便一门心思研究起棋局来了。
扁担村外。
叶尘问道:“学了几分?”
沧济海颇有几分无力的苦笑道:“若不上手,难得一分。”
对这不太争气的答复,叶尘也只随口:“消遣之物,学不学无所谓。”
沧济海陪笑。
脸色带着几分尴尬。
沧济海又有几分无奈的叹道:“那人看来对仙途与仕途,都无什么兴趣,先生还要培养他?总不能真的只是为了个棋局吧。”
“棋局?”
叶尘轻笑:“天下也是棋局,只凭肉体凡胎,可执不得子。他若有心,迟早会登仙门,入庙堂。”
沧济海默然。
行了几步,叶尘又道:“纵横十九道你学得马马虎虎也就罢了,可若执不好这枚子,于你、于沧澜国,都太可惜了些。”
“济海受教!”
沧济海深深行了一礼。
回了皇城,与叶尘分别后,沧济海本想查查那青年的来路。
但又怕误了叶尘的事,终究没好下手。
只是将这几日之事,悉数告知了沧玄,最后得的也只是沧玄轻描淡写的一句,若无大事,无需汇报。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叶尘便一直是如此。
一大早去寻那青年,下了一局棋后,便领着沧济海回城沿途还会买些不重样的零嘴,一并带入御书房。
起初,还是一日去一次,如此过了几天,便是两日,甚至三日才会去一趟。
沧济海也并未多想,只当是先生觉得。这般日日往复有些倦怠,所以便去的少了些。
如此过了一月。
御书房那棋局依旧战得正酣。
沧济海照旧一大早便换好常服在御书房外等候,虽不知叶尘今日去不去寻那青年,但他也不敢怠慢。
片刻后,叶尘出了御书房。
见叶尘,沧济海迎上前,问道:“先生,今日还去?”
叶尘道:“他已入门,今日是该去一趟了。”
沧济海汗颜。
那青年的棋力,他可是看在眼里的,虽每次都输叶尘一子,可却每次见他,都比之上次不小长进,日日精进,早已落下沧济海十万八千里。
可这,竟也只是堪堪入门而已?
先生的眼界,未免实在太高了些。
这一月过去。
青年的容貌消瘦了些许,是因日夜研究棋局所致。不过,他的眼底却越发神采奕奕,那般眼神,哪里像是个凡人。
叶尘入了院子。
青年道:“比上次又晚来了半刻。”
叶尘这次却并未急着执子,悠悠道:“你想通了,我便来了。”
青年倒也不否认。
只是摆好棋盘,等着叶尘先落子。
可这次,叶尘却是先从袖中拿出一枚铜钱,放在桌上,道:“这局赢了我,这一文钱便是你的。”
青年错愕。
虽不解叶尘这是何意,但犹豫了片刻后,他依旧从腰间钱袋中取了一文钱,也放在了桌上。
叶尘轻笑,落子,又道:“今日,我与你下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