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料理我的小菜园,我体力并不好,站起来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有了汗珠,瀚暮过来想帮我擦掉,我躲开了。
“瀚暮,你下山吧,你还年轻,要什么女人没有?我老了,我只想孤灯青衣终此一生,你就成全我,也成全你吧。”
“我不是没见过女人,但她们我看不上,你大不了我几岁,这些年,我习惯你,你不在身边,心里惦记得很,大家携手相伴不更好吗?为何要孤身只影长伴青灯?”
说完他从背后搂住我。
“瀚暮,这里是清修之地,你别放肆。”他这般执拗,这般肆意,我实在气恼。
“我不管,什么佛门,什么庵堂,通通见鬼去,自己的女人几年不见,见了面却如隔天涯,连亲热都不行,你说我的心怎能舒服?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不允许你留在这个庵堂。”
“我不走。”
“今日你必须走,只有离开这里,像以往那般只有我们两人,你才能真正放松。”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比这里更美,更清静,比这破地方好千倍,我带你去。”他拽着我准备下山。
“颜儿——别走——不准再离开我——”
我听到了一把沙哑的声音,这时狄离走了过来,双眼黯淡无光,那脸色也极差,双唇没有丝毫血色,整个人显得憔悴无力。
他昨晚应该是感染了风寒病倒了,我回眸看了他一眼。
“颜儿,我们离开这里,他死不了的,你若不放心,我下山后请人来照顾他。”瀚暮说道。
狄离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身体摇摇晃晃似乎随时要倒,看得我心里一颤一颤的。
“颜儿,我后悔了,后悔了十几年,真的要弃了我吗?不要离开我,不要。”
狄离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可闻,但他却固执地说着。
狄离踉踉跄跄地跑过来,想拉住我,在那一刻整个人变得异常沉重,根本迈不出半步,就在这时狄离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来。
“颜儿,别离开离,真的不要离开,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但就是不要离开我,十多年了我只活在你的笑容里,活在自己的痛苦里,不要离开离,不要。”他沙哑地哀求着我。
“不要再走,再走离再也找不到你了,求你了。”
狄离的声音小了,最后气若游丝的声音也没了,天地间再无任何声息,只有他指尖的血在丝丝缕缕地流着,我将头扭开,挣扎地从他身上下来。飞一样地跑回庵堂,然后将大门紧紧栓住,关门的声音很响很响。
我害怕,害怕自己心软,因为我发现自己的手抖,心也有了痛意。
瀚暮叫了我几声,但却没有追过来。
外面一点声音都没了,今日连风声都没了,我坐在床上,心神不宁,满脑子都是狄离带血的手,苍白的脸庞,还有绝望的眼神。
我感觉今日,我若不出去,他真的有可能死在外面,我的手微微发抖,觉得每一刻都是煎熬。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开门走了出去,外面空荡荡,既看不见狄离,也看不见瀚暮,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狄离的茅屋。
他的屋子表面简陋,但里面干净整洁,舒适雅致,里面干粮吃用的用品一应俱全,狄离躺在床上,整个人正在昏睡当中,刚刚脸色苍白,如今却是通红,嘴唇已经干裂,额头覆盖着一块湿布,床旁边的小凳子旁还放着一杯水。
瀚暮嘴里说得狠,但其实人并不坏,应该是他把狄离扶回来的,怎么当初对他父皇就这般心狠?
狄离迷迷糊糊地喊着我的名字,声音低沉嘶哑。
“张嘴,喝点水。”
我断断续续喂他喝了一点水,幸好他虽昏睡着,但依然肯张嘴,但他身体的滚烫,还是让我心惊,我将湿布放进温水里拧干持续地给他擦额头手臂。
约一个时辰之后,瀚暮走了进来,身旁还有一个吓得颤颤巍巍的老头,老头背着一个药箱,我松了一口气,瀚暮竟为他请了大夫回来。
瀚暮看见我坐在狄离的床前,目光一下子冷了下去,脸色沉郁,一言不发。
“我不想他死在这里,你带了大夫回来,我就走了。”
“别走——别走——颜儿别走——”狄离发出如梦呓般的声音,但却伸出手来死死拽住我。
我站起来,拉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废话少说,我不会煎药,也不会为他煎,你留在这里照顾他,他好了,银两不会少你?他死了,我扔你下山喂狼。”
出到门外,听到瀚暮带着涙气的声音,我听出他心情极差。
我给小菜园浇完水,正摘着菜的时候,瀚暮出来了,他二话没说就将我抱起猛地往庵堂里面走。
“瀚暮,你干什么?”我用力地挣脱,但我的力气对他来说太弱小,弱小得我已经用尽全力,却丝毫动弹不得。
“闭嘴——”
瀚暮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他这般不管不顾之时,我是极为害怕的,他一把将我扔在床上,然后站着看我,他神色晦暗。
“瀚暮——”
“别叫我。”
他坐在床沿,手碰了碰额头,似乎头痛。
良久他才抬起头看着我说:“我也不知道是中了蛊,还是着了魔,世间女子万千,为何就非你不可?明知是不应该,明知你不情愿,明知这般胁迫你,不光明,不磊落,但就是不愿放手了。”
“我想你,想你的人,想要你的身体,想要你的心,为何就不可以了?”
我朝他摇头,他看到我这般,眸子暗火涌动,他粗暴地将我拽过来,吻我的脸,我的眼,疯狂肆虐。
我浑身发抖,我不愿这般。
“瀚暮,我不愿,求你。”
他的手一顿,停了动作。
“对不起——”他喘着粗气说,拉过被子盖在我的身上,然后站了起来,走了出去,我看到他舀一勺冷水倒在身上,然后又一勺,直至将身体浇透。
“我不需要你这样的眼神,我需要你的爱,我需要你把我当作一个男人来爱,来想!我想要你,但为什么你却不想,你不要?”
“我自小想要父爱,我想他赞我一声,我拼尽全力去争取,我以为我不够优秀,我刻苦练武,日夜不歇,不管酷暑寒冬,我诵读诗书,年年岁岁,我比任何一个孩童都要刻苦,但他从未赞我一声,甚至不肯见我一面,他的臣子都能见他,唯独不见我,唯独不见我。”
“如今我想要你,也是拼尽全力去争取,性命可丢,江山可弃,为何你亦不肯要?”
他冲过去摇动着我的双肩,很大力很大力,我的泪从脸颊滑下,何以至此?他最后还是作罢,一步一步走了出去,步伐有些凌乱。
瀚暮,不是不肯要,而是不能要,不应该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