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暮离开了,我独留在房中,房中的光线一点点地暗淡了下来,又要变天下雨了,这天气黑沉沉的,如我此时的心情。

天黑沉沉,但却一直没下雨,连空气都是闷的,瀚暮离开之后,我走出,四周都没有他的身影,不知去哪了?狄离的屋子看得到炊烟,闻得到药味,有大夫在身旁照料,他应该很快能康复。

直到傍晚没看到瀚暮的身影,天黑了,我走到外面,依然没看到他,夜深起风了,吹得树木哗哗响,不久就下起了倾盆大雨,那雨大得如从头上直接倒下来一般。

屋前的泥土洗刷了一层又一层,屋顶砰砰响,门我打开了,但这一夜瀚暮都没有回来,我虽看不到他,但总感觉他躲在某处淋了整整一夜的雨,这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稳。

第二天太阳出来了,霞光万道,给四周增添了无数色彩,太阳的热量晒在身上,暖暖的,但四周依然没有瀚暮的身影,淋了一夜的雨,莫不成又如狄离那般感染风寒?我叹息一声,还是忍不住走了出门去寻他。

山道本不好走,如今下了雨路滑泥泞,更是难行,我小心翼翼地走着,万籁俱寂的山间,一个身影都看不到,我一直寻到飞鸟回巢,太阳下山,暮色已浓,依然没有看到瀚暮,莫非他走了?

就在这时,我看到前方一个挺拔的身影正在朝我的方向走回来,是瀚暮,虽然走得慢,但却不像生病的模样,我停了脚步,心中松了一口气,然后默默往回走。

他看见我,三两下就追了上来。

“昨晚去哪了?”我问。

“我想砍几棵树,但树太小,找了一晚都不合适,现在回去了。”

他说。

这里最不缺就是树,要什么样的都有,又撒谎了。

“嗯。”

我跟着他往回走,山路倾斜,我迈着小步,走了一个下午崎岖湿滑的山路,脚已经有点发软。

“累不累?”他轻声问我。

“不累。”我答他,说话间,我不小心撞到山路突起的石头,他想去拉住我,已经来不及,我重重地跌了一跤,崴了脚,一阵钻心的痛。

“痛不痛?”他赶紧走过去,一手搂住我的腰,一手脱掉我的鞋子,很是强硬干脆,脚已经肿了,我腿上被石头割伤,流着血,这不是刚刚的伤,这一下午,我没少踢到凸出的石块,也不止摔这一跤,新伤的旁边还有一块又块的黑紫。

“刚才走的时候,路滑,不小心摔的。”

“我背你回去。”他沉声道,然后弯下了腰,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爬上了他的背。

“搂紧我,我们回家。”他说道,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瀚暮走得很慢,很稳,虽在他背上,却不担心会摔下来,回到庵堂,他把那大夫拉了过来,让他给我看脚。大夫说狄离已经醒了,再好好养几天就没什么事了。

大夫说我的脚肿得厉害,不宜下地,需在床上躺几天,才能好得快一点。

“你躺着,想吃什么?我去弄。”瀚暮说道。

“你会?”

“不就是煮饭吗?有什么难?”他笑着说,说完他就去张罗开了,但弄了老半天,脸熏黑了,眼睛熏出了眼泪,还没行。

虽然已经预料他不会煮饭,但当他红着脸将做好的饭菜端到我身边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笑了。

“这是什么?”看着这黑黑的一团,我忍不住问,君子远庖厨,他自幼长于皇宫,养尊处优,我怎能指望他弄出一顿像样的饭菜?

听到我这般说,他耳根都红了,我难得看到他这般窘迫的样子。

“第一次弄,你将就一下,以后会好些。”

他的声音小得几不可闻,看到他这般模样,我是有点忍不住想笑的。

“嗯。”

我一点点地吃,他紧张地看着我,虽这些年,我也过惯了清苦的日子,但他这个实在难以下咽。

“对不起,如果实在吃不下,不要吃了,我再去——”

他抱歉地看着我,我指导了一下他做菜的要领,他重新去弄,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哪有当初半分冷硬与狠辣,看着这一幕,我有些恍惚,感觉很不真实。

当他端着重新弄的饭菜给你,还是紧张地看着我,我吃了一口,还是难吃,但比刚刚好了一些,我又接着吃了第二口,他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是不是好吃了很多?”他满怀希望地看着我。

“那也得填肚子。”

听到我的话,他脸又微微红了,自己尝了一口,然后一脸嫌弃。他这般认真地去弄一顿饭菜,我是应该昧着良心说好吃的,但他做的饭菜实在是一言难尽。

“下次吧,下次会好点的了。”他讪讪地说。

“你也吃一点吧,我第一次弄饭菜,也没比你好多少,也是黑黑的一团。”

我曾经也是一国公主,养尊处优,父皇、母后还有皇兄都是将我放在心尖上宠着的,护着,磕伤一点点,母后都伤心落泪,皇兄也都围着我转,不曾见过人间疾苦,哪会想到如今种菜,做饭,独自在庵中生活?曾经的幸福,不能想,也不敢想。

“嗯”两个人静静地坐在一起吃饭,他竟吃了满满一碗饭。

接下了几天,瀚暮一大早将我抱出来晒太阳,即使我说我能走,他也是抱着,太阳猛了,他就抱我回来,我只是腿伤,他却当我是久卧在床的病人一般,细细照料,从不曾想到他是这般细心的一个人。

然后做早饭,午饭,我坐一旁指导他,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模样,我忍不住想笑。

“等我的脚好了,我煮吧。”听到我这话,瀚暮的嘴角大大勾起来。

“嗯,颜儿煮的不比我难吃,我都吃光。”

“别拿我跟你比。”我笑着说。

虽说我做的也不算好,但跟他比,实在是好得太多了,瀚暮在煮饭这方面,实在无天赋,即使我已经细细指导,但他每顿做出来都是一言难尽,我盼着自己快点好,能吃上顿正常点的饭菜。

就在这时,我察觉到异常,我转身回去,却看到狄离离开的背影,这背影这个时候看起来是那样的落寞。

我心中还是微微沉了沉,我对他实在有怨,曾经的伤揭开还是痛,我不愿意与他再有牵扯,但内心亦不愿折磨他。

一别两宽,各生安好就罢了。

瀚暮做饭不行,干其它活倒很是利落,在他的努力下,他的木屋搭好了,还像模像样的,如今他待我守礼,我腿受伤,受他照顾,待他也冰冷不起来了。

只是他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是最畏惧的,怕自己会沉溺其中,习惯了温暖的人,怕会不愿回到冰天雪地之中。

“我本来就不用受这个罪,让手下上来帮忙就行,但你偏要做尼姑,学人家清修,为了不打扰你清修,我硬是没带一个人上来,累死累活干了这么些天,如今看来,我亲手搭这屋子也还能住人。”

“有大宅子不住,有大把银子没处花,跑来这荒山野岭活受罪,我这主子住的比手下还寒酸。虞颜,你说你是不是傻的?”

“要不你今晚过我这住,我这床结实宽敞,晚上佛祖也睡了,我们一起睡,他也看不到,你白日再清修如何?”

他突然回眸看着我,低声说道,嘴角勾起。

好了几天,又开始说浑话了,我不理他,他估计也觉得自己的话不要脸,笑笑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