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棋艺高超,听说未逢敌手,而我的棋艺是当年沧国国手冯丰老头亲授,自是厉害的,知道皇上是我的父皇,我也是卯着劲跟他比试,结果我的父皇输了。

那天他输了不说话,就是盯着我看,良久才叹息说,我若是他的皇子就好了,可惜他的皇儿都不及我。

尤其是听到李公公说我长得有几分与他相似,他更是细细凝视着我,说我与他的确长得有几分相似,尤其眉眼相似,竟比他的皇儿长得更像他。

从此他待我更是亲厚,每次我回来,他都召我进御书房,我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是极其喜欢我。

有时让我与他对弈几局,有时听我说战场上的趣事,有时与我一起作画写诗,他赞我的字写得好,铁画银钩,颇有风骨。他说我的画大气磅礴,有大家风范,就连我的诗作,他说我的诗作心系苍生,胸怀家国,豪气干云。

每次见面,他都感叹,若我是他的皇儿就好,眼眸竟尽是遗憾!

我虽知道他是我的父皇,但却是不能相认,母妃李代桃僵,混淆皇室血脉,若真相大白,不仅她是死罪,就是宁家也难逃一死,将我收为嫡子的齐家也会遭殃,还有当年的宫人,接生婆,一切相关之人,也都难逃一死,甚至若君王.震怒,则株连九族。

这次见面之后,我就回了军营,带兵去了锦西,但锦西一仗还没有结束,说我战功赫赫,特赐国姓沧。

那日皇上一连下七诏,八百里加急,迅速将我召回帝都。

原来是我父皇突然得了重病,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候我母妃才跟他说现在的少年将军齐祁,是他的皇儿。那个战功赫赫,威震沧国的护国将军是他的亲骨肉,那个他那最是欣赏的少儿郎,是他的皇五子。

为见我一面,父皇急急将我召我回帝都,那天他握着我的手对我说:“祁儿,为什么我要知道得那么迟?”

他的手很冰凉,但双眼却带着不舍与疼爱,他回眸看了看我娘,眼中竟然是浓浓的爱意与不舍,带着怨。

我父皇这一生真的没有爱我娘吗?在这一刻我不相信。

“隆儿,不成器,他心术不正,朕发现得太迟!但祁儿,父皇来不及筹谋了,你根基还是太浅了,父皇知道得太迟了,不能将你扶上去了。”

“兰儿,你欺朕,你误朕,你误天下。”

父皇一向温和,那刻的声音甚是严厉。

父皇说我是他最引以为傲的皇儿,是他的骨肉,定是要让我认祖归宗,但此事不宜大肆宣扬,母妃混淆皇室血脉是大罪,整个家族都得牵连,他又病重,怕是护不住母妃。

最后父皇连夜召见了史官和宗室长者,在他们的见证之下,我认祖归宗,叩拜了祖先的牌位,并上了皇家玉牒,史官在旁记录。

“朕的德妃,听信谗言,误以为祁儿命中有劫,要送出宫中才能存活,因愚昧犯下大错,混淆皇室血脉十几年。”

“德妃犯了错,但幸好如今主动坦诚,朕的皇五子,战功赫赫,护国佑国,德妃也替朕生了一个出色的皇儿,为我们沧国培养了一个好儿郎,算是大功一件,如今就算将功抵罪,日后任何人不得再追究当年之事,包括新帝登基亦不追究牵连当年之人!”

“若日后新皇不仁,心术不正,祸害苍生,危及社稷,朕的皇五子可取而代之,沧国皇族宗室,要相助于皇五子,不得阻挠。若新皇仁厚,祁儿不得有反心,要好好辅佐皇上。”

“都是朕的骨肉,不到万一,朕不愿看到骨肉相残,朕愿山河无恙,江山永固,你们兄弟齐心。”

“皇叔父,这道密旨你替朕保管好,今日在这里的都是朕亲信之人,要谨记朕今日之言,”

“兰儿,你欺朕,把朕的祁儿,送出皇宫,让朕父子分离,朕眼馋齐家养了好儿郎多年,不料竟是朕的骨肉,朕一直喜欢祁儿,一直觉得祁儿长得与我相似,想着若他是朕的皇儿该多好,没想到祁儿,竟真的是朕孩儿,朕很开心,但遗憾知得太迟。”

“兰儿你欺朕,让涵儿自幼装愚钝,不学无术,顽劣不堪,让朕恨铁不成钢,不喜他多年,让他这一生不得半分父皇的宠爱,如今朕十分愧疚,但亦知之太迟,想弥补,已经没有机会。”

“朕至今不知涵儿是何秉性?他的学业如何?他心性如何?他这些年看了什么书?他是否怨朕,怨朕没用,没护着你们母子。”

“皇上,涵儿自幼聪慧,聪明才智不输祁儿。”

母妃说,双目已红。

“兰儿,你欺朕,误朕!”

“罢了,罢了,朕原谅你了,朕这些年,也是冷落了你,没护好你,朕是怨你对朕冷淡,怨你的心不在朕身上,你还年轻,好好活着,如今你有祁儿,涵儿在身边,朕走了,也是放心的,你也别难过伤怀。”

父皇说完这句话,才召见了等在外面的众人。

父皇在弥留之际,把皇位传给了皇后之子,而凤凰令则传给了我。

“涵儿,过来,让父皇好好看看。”

“这些年,终是委屈了你,你的学业可好?”

“回父皇,儿臣学业甚好,没有荒废。”

父皇含笑而逝!

父皇临终前说了原谅母妃,让母妃好好活下去,莫要难过伤怀,但母妃一生用情太深,父皇那句欺朕、误朕、误天下,如一座山压在她心上,让抑郁不得欢颜。

她说父皇定是恨她怨她,他说父皇是温润如玉的君子,最是温柔之人,从不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临终前这般狠厉,定是恨极了她,怨极了她。

父皇走后,母妃不得欢颜,抑郁寡欢,她说要去寻父皇,求父皇宽恕,最终母妃药石无效,也离我和天涵而去。

“母妃临走前,轻轻地拉起我的手,她抚摸着我的发,我的脸,直到这个时候祁才知道,被娘轻轻抚摸是多么的幸福的一件事情。”

我长于齐家,虽锦衣玉食,爹娘对我也极好,但碍于身份,他们从不会这般亲近我。

我虽知她是我的母妃,但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想用手去挽留,但却什么都留不住,我甚至连与母妃多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双眼此时变得更深邃,他是难过的。

母妃离开之时,执着我们的手,让我们日后兄友弟恭,相互照料扶持,这一生无论遇到多大的矛盾,都不能兄弟相残。

母妃说新帝表面温和,内里狠毒,他不会容许一个比他还出众的兄弟活着。柳家权势滔天,如今父皇不在,他定不容天涵活着,母妃再三叮嘱,要我守护好天涵。

我答应我母妃,定会好好护着他,但我最终没有做到。

“母妃将她对父皇的爱都藏于心底,她对父皇用情这般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对父皇的情意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但随着她的离去,他们所有的怨恨情爱都长埋地下。”

“父皇去世了,母妃也跟着走了,我和天涵就成了彼此最亲的亲人,虽然我从来没有叫过他一声皇兄,他也从来没有叫我一声皇弟,但娘的临终的话我们一直铭刻着。”

“这么多年,因为你,他恨我,有几次他恨不得掐死我,但他最终没有下手。”

新皇的确如母妃所说,表面文弱仁德,实际凶残狠毒,心胸狭窄,父皇在的时候,他们还收敛一点。

登基为王之后,暗杀、投毒,甚至在皇宫刺杀都是常事,我数次救沧涵于危难中,但纵是有我相护,有师傅安插在朝中的人相救,天涵受伤的次数亦不少。

这些年,天涵在明处,我在暗处,所有的刀剑都是朝他而去,他的头顶就悬着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刀就落了下来。

自己的命拿捏在别人的手里,即使很小心,但还不时发现验饭菜的银针是墨黑的,他除了我,不信任任何人。

如父皇所说,我的根基尚浅,而柳家势大,天涵不是滥情之人,只是最初,他为拉拢各方势力,才不得不娶了一大堆侧妃。

从任由人拿捏的皇子,到权倾朝野的王爷,他这一路走得也是艰难。

我十二岁投军,就是为了护他,护母妃,他想要的,我都替他要了,他要权,我帮他筹谋,他要金钱,齐家倾一族之力相助。

“我手握兵权,有师傅身后庞大力量支持,有齐家家族的金钱支撑,还有父皇的密旨,宗室相助,我要夺权登基为皇,比天涵更名正言顺,但他要这个天下,他要这皇位,我帮他去夺。

但我明知他对你动了心,也知道你是他的正妃,但却做不到拱手相让。

父皇与我母妃这一生,在彼此的怨恨中错过了,风儿,难道我们也要如此错过吗?

天涵曾经一直就笑我不解风情,只会打仗,他说有权利让我这个弟弟开窍。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紫芯爱上我,所以想方设法将他认为漂亮的女人塞给我,所以有一段很长的时间,紫芯不肯与他说一句话,而他却摸不着头脑。”

他朗声笑了起来,似乎很开心。

“我只当紫芯是妹妹,我的心真的只装着你一个,要不你摸摸。”

他将我的手拉到他的胸膛,我的手轻轻贴了上去,我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声,我感受到他的体温,在他灼热的眸子下,我的心也不由自主砰砰地响。

这样摸摸,难道就知道他的心里只有我一个?胡说八道!哄小孩呢!

“风儿,在军营里我暗示了你那么多次,我引诱了你那么多回,你却浑然未觉,像一块木头一样,我真的没有见过你那么笨的女人,让我又恨又爱又无奈。”

“晚上你躺在我身旁,一眨眼就睡着了,而我却受尽煎熬,想扑上去,又怕吓着你,想要你去另一个帐房,但却又舍不得,结果每天晚上都在活受罪。”

“白天出去练兵的时候,就想着今晚敢不敢将你搂入怀中,要不要试一下将你压在身下,看看你的反应,但最后还是不敢。”

“这样的日子我熬了一年,熬到我疯了,熬到我已经忍受不住,当我带着捉回的小白兔,兴冲冲骑着快马飞奔回来,打算向你彻彻底底表白的时候,帐内已经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