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被沧天涵带走了,一句话都没留下,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一刻我的心空了,那一刻我觉得这个帐房,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暖意。”

“也是那一刻,我知道自己不是陷进去,而是陷进了深渊,此生此世,再容纳不了旁的女子了,有你在身旁的夜晚,我备受煎熬,没有你在夜晚更难熬,摸摸床边空无一人,相思蚀骨,第一次知道情爱这般折磨人。”

“当你穿着盛装,被天瀚牵着手缓缓进入我的视线那一刻,我竟然不相信是真的,你的手居然攥在另一个男人的手中,并且这个男人还要天涵!”

“你们两个人站在一起是那样的亲密,亲密得让我觉得喝下酒是那样的苦,那样的涩,我看着你们如一对璧人那般相依相偎,我就妒忌得发了狂。”

“当我知道你瀚国公主,是天瀚名正言顺的王妃时,我简直疯了,觉得天塌下来了,原来自己朝思暮想的女人,原来与自己同床共寝一年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嫂子,你知道这一刻我有多绝望吗?”

这一幕,如一把尖刀插入了我的心。

此刻他的声音变得沙哑,我的心竟然也跟着痛了。

这些年,“群臣手中传递的那幅画,是你刺我的第二刀,画中的女子,衣衫不整,活像刚与人——”

“当你说是天涵给你下了药,你与狄陌——”

自己深爱着的女人,自己一直视若珍宝,苦苦等待着她成长的女人,一直不敢碰的女人,却被另一个男子——”

我心堵得难受,心如刀割就这般了。

我恨天涵,恨得想一刀杀了他,但又杀不下手。我妒忌狄陌,妒忌得想灭了他,但他又远在在天边。

我怨你,但我更怨自己,为什么不在你身边保护你。

攻打邺城是你刺我的第三刀,这一刀最狠也最深,我感觉你这一剑是穿胸而过,我所有的血都在瞬间流光,整个人痛得懵了。

你在阵前说你想我,说想得心都痛了,那一刻我真的想冲过去紧紧搂住你,对你说我也想你。

但我想不到这一切都是你设的局,你用自己的命做的陷阱,我明知是是陷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也只能跳下去,因为我不舍得你死。

你说我为了一个女人罔顾百姓的性命,说我舍不得你死,宁愿让士兵死也不舍的你死,你说纵使男儿多薄情,但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一句句,一声声,如一把把利剑刺入我的心窝。

当我看到将士们愤怒的脸孔,但看到他们绝望的眼神,当看到你残酷的笑脸,你知道我那一刻痛到什么程度吗?

你没有说错,我的确是不舍得你死,你赢了,我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输得痛彻心扉,输得心如死灰。

我在自己的手臂上砍下了一刀又一刀,但依然掩盖不住心中的痛。

你让我无法面对自己,也无法面对那么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你让我身败名裂,你将我逼上了死路,你那次何尝不是狠狠地刺了我一剑?并且这何止一剑?

那次在战场上,你说的那些诛心之话,天下人人皆知。

不仅军中将士说瀚国女皇被沧国大将军睡了一年多,这话流传甚广,上到世家大族,下到平民百姓,都在说。

你瀚御风嫁天涵为妃,也是人人皆知之事,我睡了天涵的正妃一年多,这事在帝都更是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那次我退兵回朝,险些被我的外祖父打死。

宁家诗书门第,最是注重礼条法度,外祖父清正一辈子,他一直以我为傲,觉得我品行端正。

“他问我传言是否属实?”

“我说不属实。”

他立刻眉开眼笑,说不知道哪个天杀的竟传出这等谣言污蔑我,他的外孙是德行端正的君子,他岂会看错了。

我不忍骗他,就说传言不属实,夸大了,没有睡一年多,就一次。

我这话将我的外祖父,气得吐了几口鲜血,晕厥了过去。

他醒来之后,真的将我往死里打,他不够气力,就让人轮番打,说宁家没有我这般不是东西的子孙,若让我活着,那是让祖宗蒙羞。

活该,打死也活该。

还能再厚颜无耻点吗?这话都敢跟他外祖父说,真真是打死也活该!

外祖父要打,我只能受着。

若不是外祖母拦着,我当日就被打死了。

我的恩师,当日也怒气冲冲前来兴师问罪,但看到我被打得遍体鳞伤,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就骂了句臭小子,就骂不了下去。

我的恩师学识渊博,是儒学大家,但却不迂腐,我自幼跟他读书,他严厉苛刻,也是没少打我,但其实他很是疼我。

“你这老头,出手这般狠,这小子,什么品性你不知道?年纪不小了,通房丫头都没要一个,他那将军府,女人都见几个,这次这般,自是入了心。”

“小时候,你把他当眼珠子那般疼着,我打他几下手板,你都舍不得,如今却舍得出手这般重,你看都打成什么样了?”

“入了心也不能这般,你看他都做了些什么混账事?旁人不知,你不是不知,那是他皇兄的妃子,他竟这般不顾礼义廉耻,我恨不得打死他,我宁家没有这般不肖子孙。”

“他这般置他皇兄脸面于何地?我真恨不得打死他。”

“这帝都有多少好人家的女儿,要贤惠的有贤惠的,要活泼的有活泼的,要美貌的也有美貌的,那样的没有?他偏偏哪家的女儿都看不上,急得我天天上火,天天追着他骂,问他是不是要天仙才娶?”

“你知道这混小子怎么说吗?他说天仙他也不娶,他就在军营待一辈子。”

“你还说男儿志在四方,他心系国家,还不开窍,现在好了,开窍了,你看看他都做了什么事?”

“你费尽心血教导他,我宁家这个不肖子孙,却堕了你的名声,老弟,是我对不起你,现在还有一口气,我打死他。”

那天是恩师将祖父拖走,然后命人将我偷偷送回隔壁齐家,要不我外祖父,估计看我还有几口气,还要给我补几棍子。

因为这事,外祖父一年多,都不许我登门。

“你怎么不向你外祖父解释,当初我隐姓埋名入军营,你并不知道我是天涵的正妃。你怎么不说当年是沧天涵自己不要我的,我当年已经离开了王府,与他们没关系了。”

“我并不喜欢沧天涵,即使没有你,我也不会跟他在一起。”

“知不知道,你都曾经是天涵的妃子。我做了,就担着,该我受的,我就受了。我要了你,还要得天下皆知,让天涵受尽天下人的耻笑,我总得让他出口气。”

“外祖父很是疼我,是我不孝,年年气他。他年年催我娶妻,我年年忤逆他,他也是拿着棍子追着我打,追得气喘吁吁。但追上,他也是舍不得打,这次我是将他气狠了。”

“我知道在战场上刺你一刀,是我该死,我出手太重,我连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但当日你与楚律约了来生,可曾想过我?我也是血肉之躯,我也是会难受。”

你不顾惜自己性命,那么狠绝地将身上的剑拔出,那一刻我看到鲜血从你身上喷涌而出,我心中的恐慌你又知道多少?

军中的探子说你回到帐中一直昏迷不醒,你昏睡了多少天,我就煎熬了多少天。

我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才稍稍合上眼睛,就梦到你对我说此生无缘,来生也无分,心就痛得抽搐。

我一合上眼睛就是你残忍地拔剑的瞬间,看到你身上的鲜血喷涌而出,我晚晚都在噩梦中惊醒,醒来全身大汗。

我担心你的同时,我也很担心天涵,自你砍了他一条手臂后,他被御医包扎醒来后,就不再说一句话,除了我,其他人都不允许进他的营帐,他整天呆呆地躺在里面,整个人痴了一般。

他偶尔会突然发狂地大吼:“她居然真的砍了我一条手臂,她真砍了我一条手臂,她果然如此恨我?”

他这般,我很心酸,也很难受,我甚至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母妃让他护着他,但我看着他这般痛苦,却无能为力。

心伤最是难以治疗。

他杀了楚律,他夺了楚律一条命,而我只砍他一条手臂,想起楚律,心中依然伤痛。

我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让沧涵不痛苦?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你醒过来?

自你那一刀,天涵整个人颓废下去了,他当初要将你赶尽杀绝,是因为他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浓,你从不把他当夫君,但他却认定你是他的妃子,他的妻子。

如果你在战场上战死,我相信他一定抱恨终生,即使他能得到整个天下,他一定不会有丝毫的开心。

你那一刀,让他时而癫狂,时而绝望,军中所有事情,他都撒手不管了。

我担心你瀚军会再次攻过来,我担心你会醒不过来,我担心天涵会永远活在痛苦当中,我担心你醒过来后与我形如陌路,一生一世都不会原谅我。

我在家与国中彷徨,我在情与恨中煎熬,我更是在亲人与爱人中苦苦挣扎,没有人能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没有人告诉我怎样才能两全其美?

如果跪地能感化上苍,让你活过来,能让天涵的手臂再生,我愿意长跪于天地间。

你昏迷了一个月,我痛了一个月,我煎熬了一个月。

即使砍我十刀,我都不会流一滴眼泪,得知你醒了,我喜极而泣,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只要你活着,即使这辈子你都不原谅我,我都认了。

但我没想到你就这样走了,走得无影无踪,你能在这个时候退位离开,一定是心如死灰。

但你活着就好,只要你活着,即使踏破万水千山,我也是要寻到你的。

我好想立刻离开军营寻你,但天涵一蹶不振,沧国又大敌当前,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无法将肩上的担子扔给断了一条手臂的天涵。

我无法在这个时候弃沧国而去,我无法弃我的将士不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感觉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这让我惶恐,这让我坐立不安,天大地大,我不知你究竟去了哪里?还能不能找你回来?

瀚暮退兵后,天涵也渐渐接受了断臂的事实,重新振作,但我却很少见他笑了,每次看到他袖子里变得空空荡荡,每次看到落寞的眼神,我的心都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