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砚听到程煜的话愣了一下,问道:“她为何会被卖到这青楼之中?”

“为了活下去。”程煜看着那围在延松先生旁的公子哥道。

“如果是农家子女,为何不能好好种田?”

清砚本来还想说下去但却被程煜打断:“若是这朝廷不断增加赋税,他们家交完税便没有余粮了呢?”

清砚神情有些恍惚,这是她认识程煜十年以来,第一次见他生了这么大气:“对,对不起,我不知道这回事。”

叹了口气,程煜摇了摇头道:“不应该是你道歉的。”

清砚听到程煜这话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在天云观生活了十年,从来只是在云端之上俯看人间。她不曾想到这人间繁华表面的背后,还有赤裸裸的悲苦与惨痛。

“抱歉,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缓了缓,程煜看着清砚,强扯了个笑脸。

许是程煜扯得笑脸太丑,清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诗会不是说只要诗写得好,就能让那些个小妓们身价翻倍吗?”程煜思索了一番问道。

清砚听到他这话挑了挑眉:“你要写诗?不过就算你写再多,也改变不了她们的命运啊。”

“就一首,我心安就行。”程煜说着,向着被才子们包围的延松先生走去。

程煜不是圣人,也没有能力救下所有人。他只是觉得如果自己不做些什么,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内心。

“不是,你什么时候学会写诗了?”清砚快步走到程煜身旁,她刚才可听说了今晚出了几首好诗,若是程煜现在写的诗不行,那不就是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脸吗。

程煜轻哼一声,并未回答清砚的问题,一刻不停的朝着延松先生走去。

都闪开,我要开始装逼了!

分开拥挤的人群,程煜来到延松先生面前。

“这位小友,可是有诗词评鉴?”延松先生温和的笑道。他并未怪罪程煜的不礼貌。

“正是,学生程煜,斗胆请先生评鉴。”程煜作了个揖震声道。

那被程煜推开的公子哥原本还有些气恼,但听到程煜的话,他轻笑了一声。先不说许子昂今夜所做的那首咏梅诗,他实在不相信看着如此稚嫩的少年能作出什么好诗来。

“哦?不知小友的诗在哪里?”延松先生面上笑容更盛道。

“呵呵,还请先生借学生笔墨纸砚一用。”程煜走到桌前,自顾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毛笔。

“大胆,竟敢不敬先生!”人群中,一人怒道。

正欲冲过来时,被延松先生抬手止住:“无妨。”

本在台前看花魁的公子哥们听到这边动静,同样围了过来看热闹。

不过那些个围在这里的公子才子们,大多心存怀疑,他们是在不信这么小的少年能写出什么好诗。

清砚站在人群外,急的直跳脚,她没办法挤过人群。同样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还不下笔?是不是做不出来啊?”那被程煜推开的公子哥本就心存不岔,现在出口讥讽道。

“够了!你们十年圣贤书都白读了是吗?”本慈祥和蔼的延松先生震声道。

四周才子们不敢再说,只得心中腹诽。

程煜嘴角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本就在等一个机会。装逼肯定是要装全套的,他就是要在全部人都质疑他的时候跳出来,狠狠的打他们的脸。

“绿头鸭?这是什么?词牌名?”站在程煜背后的一才子看到程煜动笔,连忙凑上去看,却看得他一头雾水。

“确实是词牌名,不过用的少罢了。”延松先生的一番话,算是解答了那位才子的困惑。

“鸭头绿,咏月。”那才子缓缓念到,此时那些看不见的人都敛声屏息,细听那才子的吟诵。

“晚云收,淡天一片琉璃。烂银盘,来从海底,皓色千里澄辉。”仅仅两句,那才子便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又有一首好词即将问世了。

延松先生也是眼前一亮,仅仅两句,便能让人眼前浮现出海上生明月的景色,此词妙哉!

“莹无尘、素娥淡伫,静可数、丹桂参差。玉露初零,金风未凛,一年无似此佳时。露坐久,疏萤时度,乌鹊正南飞。瑶台冷,栏干凭暖,欲下迟迟。”

至此,上阙写完,四周再无人讥讽腹诽,就连延松先生都禁不住点头赞叹。

这上阙虽是写景,但却能让人眼前浮现出独身一人在高台赏月思念家人的场景。

何时赏月?那必然是中秋了,但自己却又独身一人坐在高台上,无字写孤独,却又处处透露着孤独。

“下阙呢?”人群中有人发问,他刚从那种意境中走出。

延松先生做噤声状,示意大家不要说话。

“念佳人,音尘别后,对此应解相思。”吟诵声又起,这下阙却是写人了。

是了,上阙就已说明是中秋佳节,将寂静孤独的月色刻画的传神,下阙写人,衔接的自然顺畅,了不得!看着程煜挥笔泼墨的神状,延松先生内心感慨。

“最关情、漏声正永,暗断肠、花影偷移。料得来宵,清光未减,阴晴天气又争知。共凝恋、如今别后,还是隔年期。人强健,清尊素影,长愿相随。”

一首诗了,不仅四周的才子们陷入意境中无法自拔,就连延松先生也想起了年少时偷偷喜欢着的少女,她此时又会在何方?

绿头鸭,又名《跨金鸾》、《鸭头绿》、《陇头泉》,算是比较冷门的词牌名,而这首《鸭头绿·咏月》为宋代词人晁元礼(又名端礼)所作,算得上的其中最为有名的词。

这首词程煜选了好久,他觉得只有这首词可以抒发出自己的情感。他有些想家了,不是京城的家,而是地球的。

“这首词是描写中秋佳节的吧?”延松先生率先回过神来,笑问程煜。

“是的,不过您不是说了题材不限吗?”程煜将手中毛笔放好,呵呵笑道。

但程煜的笑容中难免透露些许寂寥,是啊,在这异世中,有谁能懂他?

“此词甚佳,不说震古烁今,也是今晚最佳的词作了,不知小友想要投给那位花魁?”延松先生拿着程煜写的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