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星期后,冯幻浮的伤好了很多,只是还需要带着颈椎护托。

她带着颈椎护托,看人看物只能僵硬转身的样子足足让毛毛抱着肚子笑了大半天,直到冯幻浮实在忍无可忍,打算用眼神杀死她的时候,巴立安将毛毛带出去吃宵夜了。

这段时间里,小蕊和二芬姐的魂魄时刻出现在我们周围,但是她们都是沉默不语,就站在不远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毛毛还有点害怕,到了后来,她直接边吃着薯片边开始对她们进行教育:“你说说你们,好端端的就被那个谭学鹏给害死了,能不能争点气搞个反杀。不过现在也不用了,谭学鹏已经被老板包在布里,回头带着你们一起回老家去。”

她这幅模样逗得巴立安坐在沙发里笑得合不拢嘴。

而冯幻浮也是一刻也闲不住的人,每次小蕊和二芬出现在我们周边,她都会坚持着给她们画上两道符。我将两道符缝入为她们准备好的寿衣内衬中,两个星期,她们的衣服内衬已经几乎缝满黄符。

冯幻浮说,无论过往发生过什么,但是现在她们俩包括叶冬和马文广都是死于非命,这样的魂魄非常容易变成恶灵,她只希望自己诚心诚意绘制出来的符文能够平复她们心中的怨恨之气。

我对她说:“万事皆有因果,我相信在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后,他们都会了解自己心中的那个缘的。”

于是,在我们商量好后,决定再次启程前往德县。

一路颠簸,除了感概这北方的路也不见得平坦以外,剩下的就是感受着这北国越来越寒冷的气温。我们全身上下除了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剩下的地方全都厚实地包裹起来。

后来,满目白雪,我们纷纷戴上雪镜,连最后一点暴露出来的地方也彻底遮挡住了。

终于我们来到了北山家园。

毛毛和巴立安先进入那栋废屋,而随着我们进入,整栋小楼的氛围瞬间变得阴沉。

我看了眼房屋角落里还有拾荒者的棉被和衣物。

我对巴立安说:“哥,你和毛毛与那拾荒者打过照面,要不你们先在这里等着他,我和幻浮到二楼去安魂。千万不要让他上来。”

巴立安抽了口烟,看看我,又看看冯幻浮,眯着眼睛问道:“就你俩能搞定不?”

听了他这问话,冯幻浮不屑地冷哼一声,自己转身先朝楼上走去。巴立安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也不急于辩解,只是用手指了指她对我说:“她身体还没有恢复。”

我笑着点点头:“哥,放心,不行我就大声喊你。”

巴立安拍拍我的肩,笑着点头:“你可以的。相信你。”

二楼中间的房间是空的,只有在角落里有一张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书桌。我们推开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小蕊站在那张桌子的后面想着什么。

冯幻浮说:“就在这里吧,比较空旷。”

我点点头,将那张桌子整理了出来。小蕊一直在原地没有动弹,静静地看着我们将房间整理干净,在桌子上摆好香炉和烛台。随后我将当时毛毛用过的那张烧纸钱的瓷盆拿来,点燃纸钱放入其中。

夜已黑,风已起,香已燃,烛已跳。

一切准备就绪。

冯幻浮的脖子不方便,但她依旧手指夹住黄符手腕暗劲投掷而出,就在四张黄符即将落地之时,她口中诀词正好念完。随着一声“敕!”

小蕊、二芬姐、叶冬和马文广四个阴魂正好落于那四张符上。

冯幻浮险些没能站稳,我连忙将她扶住问道:“怎么样?还撑得住吧?”

她做了招魂,再加上体力没有完全恢复,此时身体有些虚弱。我将她扶到一旁坐下,随后开始展开那块黑色棉布。

这时,就见叶冬和马文广一直想要逃脱那两张黄符。

我没有抬头,边按照流程小心翼翼地剪开那块黑色棉布上的缝线,边沉声说道:“你们两个倒是奇怪,难道就不想想自己是怎么死的吗?你们死了都害怕面对谭学鹏,足以见得生前你们亏欠了他。”

这话一说,叶冬和马文广一下子愣在了那里。马文广不认账:“你别瞎说。我可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是鬼了,我谁都不怕。”

“哦?”,我依旧没有抬头。

马文广还在嘴硬:“他是自己吊死的,关我们什么事?”

叶冬也说:“就是,关我们什么事。我只是突然在外面飘着飘着就一下子被拽到这里来,这种感觉很不爽。”

说着她还一个劲给地马文广使眼色。马文广连忙符合:“没错,就是这样。”

一直坐在旁边闭目养神的冯幻浮已经睁开了眼睛,冷漠且犀利地盯着他们,随后冷冷地哼了一声。大概是冯幻浮的气场比外面的冰冻寒天还要冷酷,叶冬和马文广两个阴魂闭上了嘴。

我不着急不着慌地继续剪着缝线:“你们应该能够感受到这里面拘着的是谁。在他成为阴魂以后,已经接连死了四个人。当然,在我们来这里之前,在1818号房里是否还有其他事件发生,我们不想再去追溯。但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死去的人里面,包括此时就在你们身边的小蕊和二芬姐,你们俩都应该负点责?”

马文广依旧要死不承认:“我们负责?我们负什么责?是谭学鹏自己亏空公款,想要携款潜逃,关我们什么事。”

这一次叶冬咬咬嘴唇,没有说话。

我停下手中的活,抬头望着马文广:“现在这里就只剩下最后一刀缝线,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说完,我低下头继续操刀剪下。同时,我听到了叶冬和马文广的鬼嚎尖叫!他们大喊着“不要剪!”

我怎么可能会听鬼的话。

随着剪刀一落,我将那块黑色棉布往地上铺展,谭学鹏的魂魄瞬间浮现而出!

他一看到马文广和叶冬,面目狰狞,目露凶光地就要冲上前来!那架势吓得那两个阴魂连忙抬手躲避。当然,他们所做是多余的,因为谭学鹏的魂魄还被拘在黑布绘制的符文上。

当他们发现这个事实以后,马文广和叶冬相互看了一眼,表情变得淡定了些。

我提醒他们道:“现在的事情是这样的。谭学鹏我好不容易找到,但是他的戾气非常重,重到快要恶变成为恶灵。若是没有什么东西刺激他,他可能恶变的速度会慢一点,但是因为他害死了自己的妹妹和嫂子,也就是小蕊和二芬姐,所以他的内心其实已经崩溃。”

“嫂子?二芬姐?”马文广皱着眉头望向二芬姐,“你竟然是谭学鹏的嫂子?”

随后他又看望小蕊:“我不记得谭学鹏有个妹妹。”

小蕊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二芬姐说:“他妹妹从小体弱多病,过继给了大伯,说是这样才能够养得活。你们当然没有见过。”

我接着说道:“马文广,叶冬,你们和谭学鹏之间的恩怨已经牵扯了很多人进来,包括现在你们自己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难道就不想让这件事了解吗?若是你们再刺激他,这上面的符文也没有办法拘住他,引起的后果你们付得起吗?”

叶冬有些落寞,但同时又一副赖皮的模样:“反正我们都死了。还怎么负责。”

我摇摇头说:“你们不要以为死了就能够一了百了。阳间未完成之事自然会到阴间去了解。死,从来都只是在逃避,而是不是解决。你们不要忘记了,下面还有判官,还有阎王。”

叶冬和马文广不说话了,小蕊和二芬姐默默地擦着眼泪。

谭学鹏依旧是一副失去理智的模样,只是动作幅度越来越小,终于也停了下来,漂浮在符文的上方低垂着头。

冯幻浮给香炉里换了一把香,又时不时地往火盆里扔进纸钱。

我能够感觉到房间里的温度正在缓缓上升。

“哥哥。”小蕊轻声喊着。就看见谭学鹏的身体抖动了一下。

“哥哥,你能抬头看看我吗?”小蕊带着哭腔问道。

谭学鹏的头低得更低,并且往旁边稍微侧了一下。

“哥哥,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那些钱我可以和你一起还。可是当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死了。”

二芬姐说:“学鹏你知道你爸妈死得早,你哥哥也去得早,我这个当嫂子的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你说说,那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和家里说说?”

谭学鹏的身体在颤抖,他终于缓缓地抬起头来:“是他们,是他们让我做假账,拿走那笔钱。他们是魔鬼!他们该死!”

叶冬和马文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低下了头。

冯幻浮又朝着火盆里扔了一沓纸钱,念诵般说道:“宁守贫苦,莫起贪念,宁望贫寒,贪手莫伸。贪为今日贝,资为来日金。”

我从黑布上将那张巨额支票从黑色棉布上摘下来,扔进火盆中。

就见那纸张和另外的纸钱一样,从中间和四周被灼烧出燃点,随后烧成黑色灰烬。

我笑着说:“看,它们的本质是一样的。不是吗?”

我转头望向那几个魂魄,他们都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