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安静了片刻,有个青年小伙犹犹豫豫地走上前来。我招呼他帮忙把乘警扶坐起来,让他靠在我怀里。但此时我十分后悔自己做了一个轻率的决定。
因为把乘警扶起来之后,我才看清楚他的伤,是在后脑勺上。二指粗的血窟窿和着脑浆,汩汩地往外冒,很快就弄了我一身。
一看这伤,我心凉了半截,默默地把他放了下来,让他重新在过道上躺好。
脑浆迸裂,神仙也难救了。
人群中一阵骚动,有几个女的已经捂着嘴跑开干呕起来。
中年男子还在那里癔症般地摆手。
我冷冷地扫过四周,眼睛很快就锁定罪魁祸首,在他们争执的过程中损坏了男子的行李箱,那半截折断的拉杆触目惊心地矗在那里,上面还挂着此许红的粉的东西。不用说也知道那是什么。
我强忍着恶心,试图接近那个拉杆箱,这时一声大喝:“不要破坏现场!”
是救援的乘警和乘务到了。
他们迅速把现场封锁起来,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同事,眼睛里装的不知是麻木是恐惧还是悲凉。
“这是谁干的!”乘警长暴喝起来,犀利的眼神锁住中年男子:“是你吗!”
“不是我不是我!”中年男子一边摆手,身子一软跪倒下来。
乘警长用像要吃人的眼神紧盯着他,沉沉地说:“调监控。”
我们被赶回了自己的包房。如果不是上厕所之类必要的事,一律不许出来。
过道把守着乘警和乘务,满满被拘禁的既视感。
我苦笑一下,想跟冯幻浮打个趣缓和一下气氛,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毛毛因为雪盲一直嚷嚷,冯幻浮用黄符扫了下她喝的水。随后毛毛就开始沉睡,冯幻浮冷冷地说了句:“睡觉对她眼睛的恢复有好处。”
她这样说,我也不好再说什么。随后冯幻浮也是一声不吭,满腹心事地望着窗外。
这在眼皮底下又死了一个。是纯属意外,还是……
整个车厢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我似乎看见死神的翅膀在每个人头上笼罩着,包括我和冯幻浮。
按规律,要过了明天列车才能重新启动,还有二三十个小时。
这二三十个小时,显然不会风平浪静地过去。
现在我可以断定的是,那些人的死,都不是意外。
虽然每一个人的死因,看上去都很合理,但却都不合乎常理。什么感觉我也说不上来,只觉得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过于巧合。
就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操纵着。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凛,猛地站起来身来,吓了冯幻浮一跳。我低下头对上她的眼睛:“去找巴立安。”
“和他有关吗?”
“不知道。”我坦言道,“但我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
但现在处于临时管控状态,我们是不能随意串门的,除非上洗手间,否则不能出房门半步。
我思忖了一下,想了个损招:“长官,我要举报。”
“举报什么?”
“这车上有个叫巴立安的,他身上有违禁品。”
“你确定吗?”值班的小乘警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反正现在谁也走不了,你先做个口供,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再去指认他。”
“不行!你们现在必须马上把他控制起来,带过来与我们对质。”冯幻浮挺拔的身影走了过来,柳眉倒竖:“我们是私家侦探,受人委托跟踪他很久了。他不光身有藏有违禁品,并且跟刚才寻衅滋事的男子也有关系。”
小乘警一听事态严重,也顾不上核查我们的身份:“我马上向上级报告!”
然后一溜烟跑走了。
我和冯幻浮舒了口气,相视一笑。
“接下来这场戏,该咋演啊?”我两手一摊,苦笑着问她。
冯幻浮耸耸肩,学着我两手一摊:“我也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在这么狭小的空间中,传唤一个人会很快的。我和冯幻浮坐回位置上,等待与巴立安的对峙。
什么身上有违禁品,什么和嫌犯有关系,显然是我信口胡诌的。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见到巴立安。
对于乘警的传唤,他不敢公然违抗。
我趁着等待的空隙,迅速思索着待会的对策。
但这个空隙好像比我预计的长了点。
半小时过去了,巴立安还没有来。
冯幻浮也有些坐不住了,我们同时起身,走到门口张望。正巧与赶过来的乘警撞了个照面。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另个一个乘警和乘警长。
那个乘警正好就是貂绒大姐死时,哄走冯幻浮的那位。
此时他的脸色更沉了,抢在乘警长之前发话:“小姐,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要造谣生事!我们调查了整个车厢,都没有一个叫巴立安的。现在本来就是非常时期,你用这种方式寻开心,已经涉嫌扰乱公共治安。请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我一听懵了,怎么会没有巴立安呢?
难道巴立安不是他的真名?
还不待我解释,乘警长用他那独有的阴鸷眼神剜了我一眼:“还有你,一起走一趟。”
我设想了与巴立安对质的种种情况和说辞,却没料想结果会是这样。
但眼目下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跟着乘警往询问室走去。
整个事态感觉彻底陷于了被动。
我小声问冯幻浮:“我们这算不算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冯幻浮抬起她那看不出情绪的眼睛,一脸波澜不惊:“不是我们,是你。”
得,她竟然这样轻松就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了。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在那里帮腔加戏码。
我只能自认倒霉,用男人的肩膀扛起一切吧。
不过我知道,冯幻浮不会丢下我的。有福不一定同享,但有难她一定会同当。
只是这一路,我察觉到过道的光线又暗了三分。这是个不妙的信息,说明冤魂的阴气在聚集。如果不能及时安魂的话,还指不定会出什么大事。
更何况还有那看不见的死神。
来到问询室,还不等乘警长发声,我和冯幻浮同时开口:“报告长安……”
我用眼神示意冯幻浮,由我来讲。
“据现在的情形看来,巴立安极有可能是个化名。我申请带上我再次查证,由我亲自指认目标。”
乘警长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下,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