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被我弄得一脸懵,但见我脸色阴沉,也不敢多问什么。

走出殡仪馆,刚刚那群争吵推攘的人群已经散去。我扫视了一眼,没看到周甜甜和她的家人,估计她已经被家里人硬给架走了。

听到有急促脚步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的严子实抬起头来,看到我和毛毛,连忙站起身来。

“已经给我奶奶量过了?”他问。

我沉着脸:“不好意思,你这生意我接不了,你另请高人吧。”

严子实一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几个身材略胖的中年妇女过来,说道:“怎么就接不了了?你们这些人真是奇怪,先前来接个化妆的也是一声不吭地走了,你个做寿衣的还挑三拣四的,做不了早说,浪费时间。”

毛毛哪里是受得了这样气的人,梗着脖子像个护仔母鸡一样要上前理论。我把她拉住,冷着脸对那女人说:“你们为什么不在灵堂里守着?里面会发生什么,你们心里其实很清楚吧?”

那几个中年妇面面相觑,脸色煞变,神色之间有不可言说的恐惧。我没有再多说什么,拉着毛毛坐车回到泉木街。

在车上,我打电话给冯幻浮,告诉她殡仪馆里的事情,以及我所看到严老太太的清醒。听完之后电话那头沉默良久,随后她简单地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刚到泉木街街口,远远地我就看到冯幻浮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我拿出一沓纸钱,分给毛毛一半,叮嘱她一会儿跟着我做。这一路上她见我严肃沉默,什么都没有追问,此时也是乖巧地默声点头。

在离寿衣店还有段距离,冯幻浮就沿路摆放了九个火盆,九个香炉。火盆和香炉旁分别放置着香和黄裱符纸。

每到一处,我就点香燃纸,然后用黄裱符纸依次折成鞋、袜、裤、衣、帽、手套一共九件,用燃香燎过后贴在自己身上相应的位置。每做一处,念诵一句:“黄衣遮体,冤魂退散”。

毛毛跟在我的后面,有样学样,照做全套。

到了门口,我们将身上那些黄裱符纸折成的鞋裤衣都摘下来,埋入香炉衬灰之中,在上面点了三柱高香。看着三炷香的烟雾走向垂直往上,我和冯幻浮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还好,那东西还不算太戾,不然照我的道行恐怕回不到这里了。”

听我这么说,冯幻浮双唇紧闭,一脸严肃,什么也没说。

毛毛终于忍不住,拉着我的衣角,小声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感觉这气氛沉重地让她快要喘不上气来,似乎事情还很严重。

我对她说,确实挺严重的,倒不至于要了我们的命,但至少有段日子我们不太好过。

听我这么说,她更加好奇,连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还记得跟在严子实和周甜甜身后的脚印吗?”毛毛点头。

“原本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到了殡仪馆才知道,原来那是小人。”

“小人?”毛毛有些不解,“就是那些老太太拿鞋底打,穿红袜子踩的小人?小人能有这么厉害?”

冯幻浮冷冷地说:“小人也分为很多种。”

毛毛看她一眼,随后又看向我,我点点头。

其实一开始我看到留在严子实二人身后香灰上的脚印,已经怀疑是小人。但直到去了殡仪馆看到老太太的死状,才更加确定。

冰棺里严老太太的眼睛和嘴巴都大大地张开着,眼睛和嘴巴周围一圈血晕。因为她是跳楼致死,所以头颅凹陷下去大一块,虽然肢体被家属摆放好了,但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很多地方变形或是缺失。更为骇人的是,这老太太腰间系了一根红腰带!

红腰带打着死结,结扣有些凌乱,应该是她的家人原本想要给她解开,但却怎么也解不开。

冯幻浮说:“她的这种死法是想要勾魂。”

“勾魂?勾谁的魂?”毛毛身体哆嗦了一下。

我摇头道:“她究竟有什么冤屈,到死都想要带走谁的魂魄,这个就不清楚了。那些化妆师必定也是看到这样的死状,才转身离开。要知道,多在那里待上一刻,我们的魂魄也极有可能会被勾走。”

毛毛皱着眉头感受了一下:“我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啊。并且我也没有看到有什么魂啊飘啊的在那里。”

我说:“你当然看不到啊。她是勾魂,又不是现魂。”

毛毛没有直接与她对视,所以感受并不明显,但那也只是她自己看不到,她的额头已经开始发青,尤其是眉心处更是浮出黑印,像是刮过痧那般。

毛毛又问:“那和小人有什么关系?”

我说:“这事复杂就复杂在这里。若只是严老太太做勾魂死状,或许还可以找找因果,帮她化解。但当时灵堂内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那些正是小人所为。”

“勾魂死状,小人缠身。这家人还是离远点比较好。”冯幻浮冷冷地说道。

即便我及时地带着毛毛离开殡仪馆,回来以后又用黄裱符纸折衣驱煞,可当天晚上毛毛还是发起了高烧。

她迷糊地躺在床上,虚弱地对我说,不要封她的阴阳眼。她闭着眼睛耷拉着脑袋一直念叨着自己想要有本事,不想被我嫌弃之类的话。

我用温水润湿毛巾,搭在她的额头上说:“放心,我们没有人嫌弃你。不过你得好好学习,不能再在书上乱涂乱画了,那是小孩子的行为。”

她傻乎乎地笑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那天晚上我一直守着她。一方面此时的毛毛非常虚弱,很容易被邪灵入侵,我在窗户的位置点上了香,让那些游荡在外的孤魂野鬼远离此处。另一方面,对于严子实家里的事情,其实我多少还是有些惦记。但我牢记因果相关,未知因,不得果。

所以我在等一个契机。若此时真该由我去解决,这个契机很快就应来到。

果不其然,两天后,严子实和他的两个伯娘敲开了寿衣店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