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冯天德曾经对我说过,这世上阴魂千千万,每个阴魂都有各自的因缘果报,在不知道因时,千万不要妄想着擅自给他们一个果。
我小看了这句话。
初次见到张桂花的时候,因为她一直被停放在泉木园无法入敛,我心生怜悯,以至于我没有了解到她的死因就擅自做了身寿衣烧给她。也正是因为那身寿衣,让她得以走出泉木园,离开泉木街。
没了束缚,张桂花的怨气逐渐被释放,那死后残留的一些善念也在长久的游移之中逐渐泯灭。她离开泉木街后,无论她本是要去寻孙子,还是去寻杀死她的人,总之她的魂魄逐渐阴戾。
冯幻浮见我如此懊恼,难得地安慰我道:“赵家姨婆将寿衣借给了张桂花,她就已经能够离开泉木园了,所以后面她的这些变化怨不得你。”
我摇头:“那身寿衣是赵家姨婆的,即便给她穿了,因为她的尸身无衣,也只能在泉木园附近游荡,出不了泉木街。今天的车祸,她的变化,都是因为我擅做主张。”
被红绳捆绑着的张桂花还在不停地咒骂,从她的神情来看,已经完全不认识我。我痛苦地闭上眼睛,思考着自己的错误和弥补方法。
大概冯幻浮以为我因此而颓废丧气,所以她冷嘲道:“就你这样,我爸还让说把店开在你隔壁,说有你在就会安全。虽然我不想承认我爸看走眼,但他还真是看错你了。”
“看错?”我突然睁开眼睛,看到冯幻浮被我吓得一哆嗦。
她愣了一下,继续咄咄逼人地反问道:“怎,怎么了?我有说错吗?你……”
我噌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刚刚我那猛然睁开眼睛,并不是生她的气,而是她的话让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孙威说黑方七,也就是张桂花的孙子张辉涉嫌杀死了张桂花。但是张辉口口声声说是“他们”杀死了张桂花。
现在想要从张桂花口中得知她的死因恐怕是不可能,所以我现在需要去弄清楚她究竟是被谁杀死,是怎么死的。
张桂花的死因,这就是她的因。有了因,才能够消除她的怨气,给她一个应该有的果。
冯幻浮见我皱着眉头突然站起身来就朝门口走去,她下意识地问:“喂,你要到哪里去?”
我回头对她说:“好好看着她,千万不要让她跑了。要是她跑了,你爸才真是看错你了。”
我才不管冯幻浮对这句话如何去理解,关上门就来到大街上打车前往治安局。
刚到治安局门口,就看见孙威带着张辉从里面出来。他们正在说着什么,张辉的脸上满是悔意,连连点头。随后他们就各自分开往两个方向走了。
我想了想,跟在张辉后面而去。
那小子走得很快,一溜烟就钻进一个胡同里。我加快脚步跟上去,没曾想刚到一个转角处,一团黑影突然闪现出来挡住我的去路。
定睛一看,竟然是孙威!他什么时候跑到我前面来的?他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这些想法都在瞬间被毙在孙威那双凛冽的眼神之中。他冷着脸盯着我,那眼神让我很不舒服,就好像我是个罪犯那样。
“你干什么?”他问。
“我没干什么。”
“你在跟踪他?”
“他?谁啊?”我明知故问。我心里犯着嘀咕,看样子这孙威想要保张辉。可是为什么?他之前还将张辉定为犯罪嫌疑人,怎么现在态度又一下子转变了?
“邹易,你父母的死因现在还是个谜。但你放心,我们还在收集线索,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迟早会查出来的。”
我知道孙威对我一直抱有看法,他审视我的目光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听他这么说,我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感谢,冷冷一笑:“那我真的就太感谢了。相信没有任何人比我更想知道我爸妈是怎么死的。”
越过孙威的肩头,他身后那条长长的巷子里已经没有了人影,张辉早就已经被跟丢。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在此逗留的必要,转身就打算离开。
没想到孙威反倒是将我喊住,他似乎是思考了一下,对我说让我不要去找张辉。他那口气里有几分威胁几分商量我无法分辨,但从他拦着不让我跟着张辉,这个要求其实我早就已经猜到了。
我对他说:“首先,这条是公共的行道,你走得张辉走得,我肯定也能走;其次,你是治安官,应该知道一切都要讲证据,现在你没有证据证明我在跟踪张辉;第三,我不是你看管的犯人,我要和谁交朋友,要去拜访谁这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现在我明确地告诉你,我现在有急事要找张辉,所以你不能说我跟踪他。”
我所说的一切孙威都无法反驳,他对我乜了乜眼睛,说道:“邹易,总之一句话,你不要干扰警方办案,否则我也有权以妨碍公务为由扣留你四十八小时。”
四十八小时?
听到这个时间我心里哆嗦一下。现在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消耗。
想着张辉横竖已经追不上了,我也不愿再和这个孙威多说什么。向他承诺我所做的事情绝对不会干扰他的案件侦破,随后转身就走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拦着我。只是后来在路上我突然有了一种感觉,这孙威是阳间侦探,而我做着阴间的事情,以后我和他之间或许会有扯不断的交集。只是这交集是好是坏,谁也无法预料。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眼目下我焦急得很。张辉被跟丢了,我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找他。但张桂花那里明显已经不能再耽误,现在她还只能算是失控,过了明晚子时她的魂魄就会恶变成为恶灵。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所以我必须在明晚子时之前找到张辉,弄清楚张桂花的死因,并且弄到张辉的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