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的结果没什么悬念。
郁晚晚全程旁听，她知道律师已经据理力争了，最后法官敲下法槌，宣布郁天华被判四年的那一瞬间，温临莫胸前的衣服都被她抓皱。
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够很多东西物是人非。
在郁天华被带走之际，郁晚晚忽然不管不顾地喊住了他，“爸！”
郁天华回头。
郁晚晚已经艰难地从温临莫的怀中站了起来。
她双手捧着骨灰盒举过头顶，“对不起，爸，我没有照顾好奶奶，奶奶……没了……”
郁天华脸色巨变，双目一下变红，他忽然不管不顾开始挣扎，企图从执法人员手中挣脱。
然而他手上戴了手铐，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执法人员制住他，将他拖走。
郁晚晚想要追，可她现在的身体根本不允许。
父女两人越来越远，在父亲完全消失之前，郁晚晚只听到他最后哽咽的一句话。
“晚晚，照顾好自己！”
郁晚晚泪如泉涌。
爸爸没有怪她，反而让她照顾好自己。
这一刻，郁晚晚发誓，不管怎么样，她要活下去，她要撑到四年后爸爸出狱。
以前都是爸爸宠她，以后，换她照顾爸爸。
然而这个念头落下的那一瞬，她便眼前一黑。
“晚晚！”
郁晚晚再睁眼的时候，病床边便站着一个人。
光线刺得她眼睛得有点疼，她眨了好几次才看清是谁。
但是看清之后她又别过脸。
“你不是回京城了吗？为我回来大可不必。”
左翊寒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里就是京城，你被他带回来了。”
郁晚晚睁大眼睛，她下意识要坐起身，左翊寒伸手摁住了她，“别动。”
郁晚晚眼睫毛一直颤，“那，那我奶奶呢？”
“他安排了下葬，你父亲的八亿欠款，他也还了。”
郁晚晚尖叫，“他花了八亿就可以擅自动我奶奶吗？他有什么资格？！”
“我是郁老夫人的孙女婿，这个资格足够了吧。”
温临莫迈步进来，依旧矜贵儒雅，气质卓然。
对于她奶奶的死，从他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愧疚。
左翊寒见郁晚晚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皱眉，“你冷静一点，昏迷了三天才醒，再闹吃苦的还是你。”
是，爸爸说要她照顾好自己。
她掐着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冷地盯着温临莫，“温先生不是已经拟好了离婚协议要我签字么？孙女婿一词从何谈起？”
温临莫在她床的另一侧站定。
“本来确实只差温太太签字了，可谁让温太太自己浪费了这个机会，而现在，我改主意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郁晚晚对的脸色更加难看。
确实，他让她离婚那天，她在电话里假装晕了过去，想把温临莫骗来医院好好谈谈。
可是当小护士听到按铃进来给她重新包扎伤口，又听到严进在一旁问她温临莫一会儿来了她该怎么办的时候，小护士以为那是她给她制造的机会。
面对小护士那殷殷期盼的眼神，郁晚晚也不忍心说不是，想着自己一时之间也没想好怎么和温临莫谈，正好小护士可以给她拖延一点时间，便答应了下来。
结果……却因此害死了奶奶。
郁晚晚闭上眼，“可是我不干净了，你确定还要我来做这个温太太？”
呵，还在骗他。
为了摆脱他，她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温临莫嘴角勾着浅笑，修长的指尖温柔地划过她白皙的脸庞。
“你当初毁容我还不是娶了？温太太，我很好奇，如果这一次我也不介意，你还能找出什么理由跟我闹离婚？”
郁晚晚脸色一僵。
他说什么？不介意？
他怎么可能不介意？
他要是不介意当初怎么会就那么把她丢下？
郁晚晚脑子一团乱。
“温临莫，前有我闺蜜，后有我奶奶，我不明白我们之间隔着两条人命，你是怎么做的这么心安理得的？”
温临莫将手收回，插进了西装裤兜，淡淡地看着她。
“害死你闺蜜的人是他，倒也不必算在我头上。”
他抬起下巴指向对面的左翊寒，左翊寒冷着一张脸没说话。
“至于你奶奶，第一，她本来也活不了多久，第二，她对你那么差，又不是你的亲奶奶，你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够了，要说多愧疚……”
温临莫俯下身，也不顾在场还有另一个人，凑到她耳边，咬着她的耳骨温声低语：“别装，嗯？”
郁晚晚完全没有听清他后面的话，温临莫那一句不是她亲奶奶就像是一个炸弹，把她脑子炸得嗡嗡的。
“你在说什么？什么不是我亲奶奶？她就是我亲奶奶！你不能因为她对我不好就质疑这一点！”
到现在了，她还是不肯说实话。
呵。
郁晚晚，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随便你，但是离婚，不可能。郁晚晚，当初非要娶你的人是我，所以要离婚也轮不到你来提。”
温临莫站直了身子，清隽俊美的脸上蓄着浅浅的笑意。
“安心待在京城。你父亲入狱，奶奶去世，你又因毕设抄袭被退学，沦为笑柄，明城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所，我这是给你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温太太，要珍惜。”
郁晚晚怔怔地看着他，许久才笑了出来，“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
郁晚晚她闭上眼，嗓音疲惫。
“我知道了，现在我要休息，你们出去。”
温临莫不置可否，率先转身，倒是左翊寒冷声叮嘱：“这一个月都别折腾，否则我就把你绑起来。”
郁晚晚没理他。
出了病房，左翊寒快步追上前面的温临莫，“父亲说她把小雅送去了美利坚，为什么？”
温临莫脚步一顿，他碰了一下脸颊上仍旧依稀可见的淤青，嗤笑一声看着他。
“因为你的好妹妹一口咬定那天出现在餐厅是你给他报的信，连左朗去都没撬动她的嘴，如果她再留在华国，你猜猜看后果是什么？”
后果就是她会打着左翊寒的旗号做更多的事情，到时候左翊寒和温临莫之间的兄弟情不崩也得崩。
而左小雅不肯透露的那个人，更会通过左家做更多的事情。
“我没有弄死她，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左翊寒蹙眉，“到底是谁在算计你和郁晚晚？”
温临莫耸了耸肩，“没查到，两次匿名的邮箱IP地址都来自境外，明城我以前都没去过，也确实不知道得罪了谁。”
他心里倒是有一个人选，但是想不通他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