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申恩也没有直接把自己这样的不满表现出来,而是转而问道。
“刘兄既然已经知道我原来是三韩故地的人了,我对江淮的了解本来就不多,更别说现在新兴起的海安这些地方了。”
“还要劳烦刘兄带我在海安县中逛一逛,看看当地的百姓民生,也能学习一二,早点融入到大唐。”
刘书文欣然同意,答应下来以后,刘书文也就不急着带金申恩前往海安的那处乡社了,而是招来一艘乌篷船,沿着海安的河流转了起来。
海安县原来的城区在新建起来的这些坊市的衬托下,显得有些破败,在细雨的衬托下甚至显出了几分颓唐的气质。
可转头一看河流对岸,新建起来的海安县城区,就又是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色。
刘书文帮着讲解道。
“自朝廷改革以来,海安县的人口滋生,城中渐渐变得拥堵了起来,当初的时候县官也曾考虑过是扩大城区还是重修城市。”
“一开始的时候,选的是扩大城区,可新城墙刚修不到两年,城中就又拥堵了。最后只能选择另建新城,而且就在河边上。”
“所以你要是想看如今海安县的情况,就要坐着船顺着河流走,那些新建的坊市就在河流两侧。”
“你看前面拿出坊市主要就是集中的工场,那处就是专门榨棉籽的榨油厂,不过这棉籽油好像有毒,不能食用。”
“但用棉籽油来制作肥皂,却是一条不错的路子。”
“肥皂吗?”
金申恩的心里默默的想着,他还没见过肥皂长啥样呢,不过听刘书文这么说,应该是一种销量不错的东西了。
“这处是专门用来纺丝绸的,虽说江淮的丝绸在大唐算不上上等,可卖往三韩故地以及西域那边还是可以的。”
“就是要卖往西域,要走的路太长了,成本比较高,能卖往那边的比较少,倒是最近听人说,有人把江淮的丝绸卖往南洋了,听说在南洋有不少人要。”
事实上,这些新兴的工场也是刘书文口中,海安县能够比肩会稽这样的城市的原因。
随着海安县到扬州的运河修通,海安县肯定只会更加繁华。
随着海安县的繁华,工场的增加,来海安做工的人也会越来越多,进而促进海安县变得更加繁华,形成一个正向的循环。
从目前来看,这样的循环并没有看到被打破的趋势。
不过现在能够比肩会稽,等再过两年就难说了,会稽的地理位置比海盐更好,大唐最大的港口舟山港可就在会稽附近呢。
就算从舟山港手里露出来那么一星半点,也足够会稽吃的了。
扬州能辐射的终究只有淮南的部分地区,不像是舟山港,还能向长江下游的城市中辐射。
眼下扬州能够这么繁华,还是因为它是大运河最南端,可随着走海运的人越来越多,舟山港肯定会超过扬州,而舟山附近的地区超越扬州附近的地区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这样深远的东西,如今他们两个自然是看不到的。
如今刘书文很是自豪的在这给金申恩介绍这些工场,甚至想要带着他去参观这些工场,他作为太平书院的人,来往海安的时候很多,和这些工场的人比较熟悉,带人参观还是没问题的。
金申恩深思熟虑一番后,还是婉言拒绝了。看了这些工场能有什么用?金申恩能在三韩故地开办这些工场吗?
不可能的,三韩本来就是棉花的消费地,压根就不产棉花,怎么可能会有人往三韩去开榨棉籽油的工场?
也不可能会有人在三韩故地纺织丝绸,哪里种不了桑树,倒是金申恩心心念念的造船厂完全可以在三韩发展。
三韩故地那么多深山老林,里面都是百年大树,用来当造船的材料一点问题都没有。
就算是三韩现在能种棉花,金申恩也不愿意再三韩故地推广,一来这是赤裸裸的从西域抢饭吃,朝廷不一定会同意。
三韩故地在大唐的疆域中可没有西域以及江淮那么重要,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
二来,现在三韩故地种水稻、黑麦就不错,就算什么时候卖不出去了也完全可以自己吃。
可若是改种了棉花,没有销路岂不是要有大片的百姓饿死?
“刘兄,这些工场能开办的地方终究是有限的,恐怕难以在全国推广吧?如此一来,想来这些东西也就不能救世了,看也行,不看也可以。”
“倒是以刘兄的介绍来看,开办这些工场的人,以及在工场做工的人都不再种地了,那他们想来是喜欢米贱谷贱的。”
“不知这里是如何解决谷贱伤农,谷贵伤民的事的?”
刘书文微微一怔,笑着解释道。
“朝廷有令,定下了粮食的最低收购价,所以粮食贱了也不怕伤及农民的利益,只是这样的政策在落实的时候也会有问题,从大的方面来说,这个问题其实也没有解决,只是靠朝廷的财政撑着的。”
“然而这米贱的害处比不过推广良种的好处,而且米贱了,对良民还是有利的,至于佃户们,确实大都跑出来做工,或者移民到边疆去了,到了那他们至少能有自己的土地。”
良民就是说的自耕农,他们两个都是儒生,自然都清楚作为朝廷中坚力量的不是别人,正是天下间的自耕农们。
所以刘书文的这个解释倒是能让金申恩理解。
不过金申恩也很是好奇,为什么在大唐可以推行这样的政策,以往的时候,在新罗就不行,甚至连完善的税收制度都难以建设,这到底是因为以往的时候,新罗王室的权威不够,还是其他的?
更让金申恩好奇的是,大唐的改革是怎么精准的把负担加到大户们身上的,而对那些广大的良民也就是自耕农没有害处只有好处的?
新罗国内因为骨品制度,那些大户都是很难得罪的,想要改动税收制度,最后都压到了底层百姓身上。
大唐怎么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而且孟子曾经说过,为政不难,不罪巨室。可现在大唐的改革不就是在得罪巨室。
既然和孟子的教诲对不上,那到底是孟子的话错了,还是孟子的本意不是这个?
金申恩在看了一圈海安县后,心中的疑惑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他也只能等着一会儿见到刘书文的那个师长,看看他能不能帮着自己解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