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交谈了一番,金申恩问出的问题让刘书文更是感到十分的奇怪了,这些都是在大唐百姓们看来不言自明的东西,怎么还会有人对这有疑问呢?
若说金申恩是不通诗书的也就算了,文盲对这些变化不够敏感也可以理解,可经过刘书文和他的交流,分明能感觉得到他是一个读书人,而且对经书的了解不算浅,这就很是奇怪了。
的确,想要在大唐当官当吏员要求挺高的,而且在江淮这里因为近些年经济发展比较好,越来越多的人乐于让孩子们读书,对吏员资格的竞争还是很激烈的。
至于考科举……那难度就更高了,可以说江淮这些年来,能通过科举考试的人寥寥无几,一来这时候江淮不是大唐的经济重心,也不是什么文化中心,文华比较薄弱。
二来是江淮一带的学子们上面没人啊!
现在还是关陇、河南、河北以及敦煌等地的人在朝堂上占据优势的时候,那些江淮士子们哪里有出头之日呀!
要不是这几年,科举考试改制,糊名等制度已经实施,说不定江淮士子们能考中科举的人更少,倒是明算科考中的人不少。
就刘书文来看,金申恩的学问肯定是考不了科举的,但博一个吏员的身份是绰绰有余的,大唐的读书人越来越多了,可也没多到这个地步呀!
这就让刘书文对眼前这个金申恩的身份有了一些怀疑,这人到底是哪来的?
至于金申恩自称是河北道人士,常年在辽东住着,也的确操着一口带有辽东的口音,可刘书文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
辽东在普通人看来确实是苦寒之地,可他们这些读书人,家中又小有财富的江淮读书人可是和辽东的关系相当密切的。
对辽东现在的情况也很清楚,虽说辽东的发展比不上江淮,毕竟天气在那放着,可辽东的商业也相当的发达,金申恩既然自称是在辽东住了很久,那就不应该对现在江淮的商业有这么多疑问。
甚至拿着经书上的东西,试图来对照江淮的现实,拼命的找漏洞。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辽东的人不应该对工商业的变化一无所知,辽东的开拓本来就是建立在海运的发展上的,按道理应该比其他地方更能理解大唐的变化。
你要说如今大唐有没有哪处地方的人对工商业的变化很不敏感的,那自然是有的,毕竟大唐的疆域这么大,像是黔南道的百姓们可能就对工商业的变化一无所知。
就连黔南道的读书人可能都不是很清楚这些东西,想要让黔南道那种深山老林里的读书人明白什么是海运、什么是关税那绝对是在强人所难。
可金申恩不是黔南道的人呀,偏偏他是自称在辽东住了很久的河北道人士,这就难免让刘书文心中生疑了。
不过刘书文也能隐约猜到眼前这位金申恩的来历,这些年里不是没有三韩故地那里的百姓和出云国的人偷渡来到大唐的。
虽说这两处地方都已经是大唐的了,可和大唐的本土相比,那两处地方还是过于穷困了,有些志气的人终究还是想要来到中原大地上看一看的。
再想想金申恩的姓,这也是原来新罗国内的大姓了,说不定这就是一个原来新罗国中的遗老遗少,新罗可也不是全部都投降大唐了的。
总有些人在天兵降临的时候,试图负隅顽抗。
不过刘书文对金申恩倒也没有什么歧视,这些年里江淮已经处理了很多次和这些三韩遗民以及出云国哪里的贵族们偷渡的事了。
整体上朝廷的态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说这两处地方的百姓也是大唐自己的人了,难道还要对他们设置什么关卡,阻挡这里的百姓们向往大唐,向往圣学的心吗?
再一联想到刚才金申恩问的那些问题,刘书文也能看出来这人是个纯正的儒生,还是那种比较复古的,一脑子都是井田制这些东西。
说起来也算是一个可怜人了,刘书文就有些不忍的说道。
“金兄,你看要不我带你去找找市面上关于儒学的新书看看,这些年里圣学变化还是挺大的。”
金申恩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眼中又露出了光芒拼了命的点头,刘书文看到他这幅模样更是在心里叹了口气,颇为理解金申恩的失态。
当初在书院里的时候,刘书文还曾见过书院的老师们痛哭流涕呢!
面对时代突如其来的变化,总是会有人茫然失措的。
正好,这些年里市面上出现了很多关于儒学的新思潮,试图从各种方面来解释大唐现在的变化,只不过这里面的作品以匿名的居多。
也是因为这些书有些写的太大胆了,对汉学批判也就罢了,还有些对孟子都多有批判,这让很多人都接受不了。
要是知道这是谁写的书,那不要提着剑打上门去了。
刘书文拉着金申恩来到扬州城的一处书斋里,这里算是整个扬州城最大的一家书斋了,里面的书籍琳琅满目,绝对能找到帮着金申恩理解现在大唐儒学变化的书籍。
就是想要吃透这些书籍,真正把握住大唐这些年的变化,只怕也是难啊,只能看金申恩自己的造化了。
帮着金申恩挑挑拣拣买了两三本新书以后,刘书文忍不住说道。
“若是金兄对这些书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可以去扬州城北的‘太平书院’寻我,我如今还在那里读书,那里的师长们水平也很高,可能能帮着你解惑。”
金申恩颇为感激的点了点头。
“我记下了,谢谢刘兄了。”
刘书文看着金申恩匆匆拜别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这些东西啊。
在心里刘书文也生出了一个想法,要不把金申恩引荐给书院的一位老师,那名老师的思想倒是和这位金申恩很是切合,说不定他们两个很是合得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