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申恩忍不住说道。
“既然开渠修路需要百姓也出钱出力,而士绅们占了大头以后还能决定水渠的流向,难道百姓们心中就没有一点怨言吗?朝廷也不去管吗?”
“更何况现在城中还有这么多人冻死、饿死,没人伸出援手,这些百姓们也觉得是对的吗?”
刘书文摇了摇头,对于这个问题,城中百姓包括江淮一带的百姓看法可能还真比较奇怪。
他们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错事,因为他们真真切切的见到自己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对于现在的生活他们也相当的满意,那些想要追求更多的人,有了饿死、冻死的下场,谁又能抱怨些什么呢?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刘书文还因为这件事和书院里的其他同窗们对朝廷的政策产生了质疑,在救济百姓的事情上也和那些吏员们多有争执。
但随着江淮一带的改革全面铺开,固然他们依旧认为朝廷的手段有些残酷,可就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百姓的生活是真的变好了。
在几年前的时候,那些在江淮一地煮盐的百姓们过的是什么生活?
在几年前的时候,一旦风暴来临,江淮出现水灾后,那些百姓们又是什么生活?那时候,每年死上小万把人都能算的上风调雨顺,老天眷顾了。
可如今呢?
因为修建了大量的海堤,风暴对江淮的影响小了很多,而因为大量水渠的修建,水患对江淮的影响更是变得趋近于无。
虽说如今改革的手段在他们这些还在读书的年轻人看来依旧有些不够仁义,但他们也要承认,改革的效果是非常显著的,而且他们也确实提不出来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做到像现在的变化。
既然他们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自然就只能默认朝廷的改革是当下的最优解了,这样其实也不错,虽说有失王道,可最大的王道不就是让百姓们过上好生活吗?
而且现在被影响着变得更好的不单单是修建了大量水利设施的农村,最关键的还是江淮等地的城市。
凭借着依江靠海的优势,江淮一地的工商业发展的极为迅速,如今在大唐国内能和它比发展速度的,大概只有之前修了运河的南阳地区了。
数不清的物资涌入江淮,再上如今的高产作物,粮食的价格已经被打倒最低了,其他商品的价格也在下降,以往还属于贵人们能吃到的蔗糖,现在也不算特别罕见的奢侈品了。
而且这些年朝廷疯狂的搞基建,那些为大唐服务期限够了的异族,也有不少被安排在了江淮以及更远一点的湖广。
他们虽然离开了朝廷的建筑队,可本身又没有种田的手艺,倒是在朝廷那磨炼出了一手上好的建筑手艺。
这些人留在江淮后,就成了江淮专职的建筑工人,为各个城市增添了不少的活力。
至于原本江淮一带的自耕农,他们的日子那就更好过了,可以说从前汉到现在,这是他们过得最好的时候了。
朝廷对税赋的调整让他们结结实实的吃到了不少的好处,现在他们身上的赋税很低,那些以往压在他们身上的各种加派,现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高产作物的普及虽然让粮价下跌的厉害,可也能满足这些自耕农们吃饭的需求了,而且他们可以选择把粮食卖给朝廷,朝廷是有最低收购价的,也不会太亏。
而后就是织机下乡了,用那些织机织出来的布匹,是所有人都喜欢的,毕竟这比以往自家自户织出来的宽阔的多,能够直接拿来裁剪衣服,压根不用再拼凑布料了。
甚至刘书文自己在乡间瞧见过,江淮一地的百姓们有些已经开始悄悄种起了棉花,西域的棉花好是好,可从那么远的地方送过来,能送来的太少了,价格也太高了。
若是能在江淮种出来棉花,自产自销,那不是更好?
那些精明的士绅们,早就开始尝试了,至于说种棉花伤地对他们来说也非常好解决,离那些天然肥料最近的地方压根不是西域,而是江淮呀!
把辽东的豆渣和鲸骨粉等等运输到江淮可比从辽东到西域近得多的多。
这么一正一反,虽说让江淮地区的小农经济开始破产,但朝廷给出的出路也很多,现在江淮需要的劳动力也很多,不至于没有饭吃。
至于那些饿死冻死的,只能说是时代的眼泪了。
刘书文固然看不透江淮的转变到底是因为什么,可他能看到百姓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好,家乡的建设越来越好。
若是让刘书文来评价发生在江淮的种种改革,他当然不好评价,看着不是很符合儒学,但在现实又能说得通,有它的一套道理。
偏偏儒学本来就是一个服务于现实的学问,既然现实没错,那只能是学问出了问题,那就需要人来修改学问了。
本来这时候的儒学也没有那么死板,刘书文只是会觉得有些遗憾,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没这个水平去修改儒学了,只能看别人的了。
至于金申恩对江淮变革的那些看法,那种梦想破灭的痛苦,刘书文是理解不了的。
因为金申恩是拿着经书上的东西和现在的大唐对比的,可他拿的论语这些东西,那都是春秋时期的政治制度了。
那时候中原还是奴隶制社会呢,可现在的大唐呢?或者加一个限定词,大唐江淮地区。
如今大唐江淮已经有了明朝晚期时候的繁荣了,商品经济发达的很,这些虽然对大唐本土的人们也有一定的冲击,毕竟汉朝的经书上也没有说到这些东西呀。
可大唐到底是一个大国,大唐子民们对于这些变化的接受能力还是很强的,再变能变成什么样呢?
再变不还是大唐?
所以说,两人对于江淮经济的争执就是鸡同鸭讲,两人来讨论的经济基础都不一样,怎么能让金申恩理解为什么大唐要这么做,而且每年冻死这么多人,民间居然没有一点反应。
金申恩理解不了,可能只有等到他在大唐呆的够久以后才能慢慢有所感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