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
红色的法拉利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在马路上行驶着，聂雨璇手握着方向盘，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
宋言则一只手倚靠着车窗，静静地看着前方，心中思绪万千。
他想到王明璇这些年来的遭遇，以及聂雨璇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而浪费了十多年的青春，两人间的因果与纠缠，在今天终于画上了句号。
不过，这究竟是对是错，恐怕只有当事人能说得清了。
就在他怔怔出神的时候，阵阵清风忽然迎面吹来，紧接着，一缕秀发便打在了他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宋言看向聂雨璇，发现她不知何时又将车窗摇了下去，脸上也多了一抹欢快的笑容。
“想明白了？”宋言笑了笑，问道。
聂雨璇点了点头，同时将耳根的发梢别了起来，透过细碎的头发，宋言看到了她光洁修长的脖颈，一如高雅的白天鹅，美丽动人。
“没什么难猜的，只要动动脑子，就能看明白。”聂雨璇自嘲的笑了笑，“只可惜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被所谓的仇恨蒙蔽了双眼，才没有看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
她偏头看向宋言，眼中的光芒闪烁流转，“你说，一个人真的会默默的为另一个人付出这么多年，而且丝毫不求汇报吗？”
宋言思考了片刻，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别人我不清楚，但如果是我的话，我应该不会。”
“为什么？”聂雨璇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十分执着，她直直的看着宋言，不依不饶道：“你就没有想要守护的人吗？”
宋言指了指前方，“看路，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死了，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聂雨璇撇了撇嘴，身子却是老老实实的重新坐正回去，“你看着年纪不大，怎么像个老头似的，一点朝气都没有，比我一个老女人还惜命。”
“女人说自己老的时候，往往都希望从男人口中得到另一个答案。”宋言轻笑道。
聂雨璇嘴角微扬，“那可不一定，也许她只是想对男人的无动于衷表示不满。”
“那个周羽不是对你热情的很，你不需要怀疑自己的魅力。”
聂雨璇眉头一挑，她不满的说道：“喂，说到这个，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解释，那个周羽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似乎越说越气，脸上也多了一抹愤懑，“这么多年来，头一次竟然拿老娘的美貌当幌子，竟然是为了接近你一个男人！”
宋言耸了耸肩，“可能他眼光有问题，但我的眼光一向很不错。”
聂雨璇抿了抿红唇，偷偷瞥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宋言。
宋言以一个十分舒服的姿势靠在座椅上，右手轻轻地在车把上敲击着，眼睛直视着前方，里面似乎闪烁着星辰万丈，光辉流溢。
年轻女人们看男人往往只看外表，成熟女性则更加看重一个男人的能力，而聂雨璇作为一个优秀的成熟女性，则会更注重一些更加深层面的东西，比如气质。
在这一刻，她就从宋言身上看到了那股让女人迷醉的气质。
不过，她的眼神也仅仅只迷离了一刹那，很快她的表情就恢复了正常。
“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和你那些见不得人的背景有关。”
宋言摊了摊手，“既然你知道，那我就不多赘述了。”
聂雨璇轻轻哼了一声。
在共同经历了一次事情后，两人间的距离似乎再一次被拉近不少，聂雨璇会开始慢慢的无意识间表现出一些小女人的姿态，而宋言也是对这个可怜的女人少了一些戒备，开始慢慢信任对方。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聂雨璇看着前方，表情有些恍惚，“我也不知道，就好像一瞬间就失去了方向。”
“不要辜负了别人的心意。”宋言提醒道。
聂雨璇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她看向宋言，语气中也多了些茫然，“难道他就可以把他的想法强加给我吗？”
她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向宋言解释，又好像是在说服自己，她轻声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按照他的引导走，我已经很累了。”
宋言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轻轻说了一句话，“他也是为了你好，不是吗？”
聂雨璇身子一颤。
“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会后悔。”
宋言指了指路边，“停车吧，回去和他好好聊聊，把这些年积攒的话都说出来，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聂雨璇将车停在路边，然后看向宋言。
“你的人生，也有遗憾吗？”
宋言的表情十分平静，他的眼神十分深邃，聂雨璇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其中到底藏了些什么情绪。
“有些遗憾可以让人更好的前进，而有的遗憾，则永远都是伤口。”
宋言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去吧，祝你顺利。”
聂雨璇默默地看着宋言远远离去的背影，咬紧了嘴唇。
“宋言，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宋言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心中思绪万千。
王明璇虽然没有和他说自己的想法，可宋言却是已经猜的差不多了。
当年的那场惨剧发生后，王明璇的心就随着妻子一同死了过去，而这也是他心甘情愿被崔东升关进监狱的原因，不然的话，以他在昆海的能量，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就束手就擒？通过这次的事情就可以看出，哪怕时隔多年，他对于昆海已经有着外人难以想象的掌控力。
尽管进了监狱，但他并没有忘了当初那个被他从大山中带出来的女孩儿，因此，他将自己残存的势力都交到了这个女孩的手上，其实本意是想让她能过上好的日子，不需要太过劳累奔波，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聂雨璇竟是如此的倔强刚烈，不仅没有顺着他的意思来，反而是将他如今的遭遇全都怪罪到了崔东升身上，开始了长达十多年的复仇。
一边是已故妻子的弟弟，另一方面则是跟了自己多年，对自己一片心意的聂雨璇，王明璇陷入了难以抉择的境地。
就这样，他一边帮聂雨璇打掩护，抵抗崔东升的强压，另一方面，也调动往日里的势力和人脉，默默地在暗中支持着聂雨璇的发展。
可渐渐地，他发现了崔东升真正的想法，而这，也是让他最无法接受的。
他不能接受聂雨璇为了自己如此付出，却要被崔东升这般玩弄，甚至还想将其当做私人物品，而真正促使他下定这样决心的，还是另一件事。
他的身体垮了，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常年的牢狱生活并没有让他身体损耗，但心里的暗疾加上往年劳累过度，双重压力下，让他再也不堪重负，倒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护得住聂雨璇一生一世，所以，他开始有意的引导着聂雨璇，走上另一条道路。
而他也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欠妻子的，可以下辈子再还，但还活着的人没义务承担上一代的罪过，所以，他最终还是狠下心来，用崔东升来帮助聂雨璇成长。
他毕竟是昆海的顶尖大佬，哪怕锒铛入狱，自然也不可能只想表面上看起来似的那么不堪，留给聂雨璇的，都是他认为足够安全且干净的产业，那些见不得光的势力，一直都在他的手中。
他本以为这步棋子永远不会再有启动的一天，可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要用这把剑去对付妻子的弟弟。
但他已然下定决心，就不会再被其他想法束缚，就这样，一场长达十多年的闹剧就此上演。
他在暗中推波助澜，一点点激化昆海与京城那边的矛盾，用了十多年的时间造就了如今的局势，而聂雨璇则一直处于不知情的状态，她根本不知道王明璇在暗中为她付出了多少。她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在前些日子得知了王明璇已经出狱的消息，也正因为这个消息，她才感觉到自己被欺骗，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宋言走在街上，感觉心情有些沉重。
聂雨璇对王明璇的感情既有感激，也有一个小女孩儿对优秀男人的仰慕，或许也有些爱意。
而王明璇的，他从始至终到底有没有爱过聂雨璇？
宋言轻轻吐出一口气，不再想这些。
不管如何，这件事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去继续自己的路。
他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笑意，而在这时，手机也忽然响了一声。
看了眼屏幕上的短信，宋言嘴角微扬。
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