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稍等……”
“立马给您取去!”
他急忙从座位上起身,朝着张英范拱了拱手,随即转身亲自去药柜里取出了两副已经被黄纸包好了的草药。
“一内服,一外用。”
“一天一次,七天之后,保管药到病除。”
老孟头说着医嘱的功夫,两沓子药包已经被张英范以极为粗暴的动作扯了过去。
随即在十几名清水司衙门小吏的注视之下,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但……
此举却引起了小吏们的震惊与骇然。
明明是爬着滚着爬进门槛的,为什么这才短短一瞬间的功夫,便已经能够迈出如此坚实的步伐?
“刚才……”
“刚才咱们没看错人吧?走出去的是咱们新来的副主簿?”
“果然可怕!爬着进来,走着出去!而且连脉象也没有号,药也没有吃。”
“看来老孟头的医术有两下子,真是不显山不露水啊!”
“何止是有两下子,恐怕连华佗再世的神医也决计没有这样可怕的手段。”
“最近总感觉有些肾水不足……上炕的时候,我家婆娘总埋怨我不是真男人,比不上隔壁老王的半分能耐,看来是得找老孟头讨教一些良方了。”
“呵呵,老弟,我奉劝你一句,现在别杵在这里,赶紧回家看看……”
众人或是露出满脸的震惊之色,或是皱了皱眉头,露出一脸沉思,又或是叹息着摇了摇头,似乎在为某位同僚感到默哀。
总之……
林林总总的便是众生相。
而急忙离开之后的张英范却根本没有一点儿闲着的意思。
沿着街面上一直走,还不时地回头往上两眼……
待到终于看不见那间恼人的药铺子和杵在门口台阶上的那群小吏之后,他这才敢在一处卖糖丸的小摊子边上停下。
“大婶……”
“问您个事儿……”
似乎是想要极力隐藏着什么,张英范将身子朝着小摊边上挪了挪,双手拢在袖子里,摆出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
就连表情也习惯性地露出了几分讨好。
别看是卖糖丸,那大婶可谓是膀大腰圆,五大三粗,一个能打五个的那种。
偏偏是见着眼前这瘦得跟麻杆似的家伙,眼中分明露出几分说不出的厌恶。
讨好的笑容也变了味,充斥着一种奸诈与狡猾。
好巧不巧地……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也不知究竟是为什么,当张英范出现在糖丸摊子面前的那一瞬间,方才明明还舔着糖丸,笑得极为兴高采烈的小孩儿却在这须臾片刻,骤然沉寂了下来,紧接着便一哄而散。
“娘亲……”
“知儿遇见歹人了!”
“呜呜呜呜,爹……”
“爷爷!孙儿再也不吃糖丸了,孙儿再也不吃了!”
几名扎着羊角辫,看样子模样只有四五岁,连牙也没长齐的孩童一边哭着,一边朝着落荒而逃。
仿佛是碰见了什么极为骇然的事情。
这下子,那位卖糖丸的大婶可真正地急眼了。
望向张英范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滚滚滚!”
“赶紧麻溜地滚远点儿!”
“别拦着老娘的买卖!”
“也不好好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这副狗吃屎的德行,杵在这儿,小孩儿都给你吓跑了!”
她从小推车里抄起一个比手臂还要粗上几分的擀面杖,恶狠狠地骂道。
眼看着作势便要狠狠来上一记!
这力气……
想不见血都难,就更别说是全身而退了。
正所谓棍棒底下出孝子,在大棒的威吓下,张英范立马老实了起来,赔笑且不论,二话不说,哆嗦着从怀中掏出些许碎银,便扔在了小车上。
当望见了那些碎银之后,那位糖丸大婶极为阴沉的脸色这才显得稍微好看一些。
“说吧!”
“到底有什么事儿……”
将手中的擀面杖轻轻放下,又将碎银子收入怀中之后,她这才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方才……”
“方才是不是有一群看起来极为不好惹的黑衣汉子从这儿路过,请问……”
“他们朝哪儿去了?”
张英范极为认真地问道。
黑衣大汉?
大婶皱了皱眉头……
很快便想起了方才发生的情景。
一群看起来极为不好惹的混混打从这儿路过,就在自己准备收摊跑路的时候,却眼睁睁地看见他们只是围拢在一名中年人的身边,就这么轻飘飘地走了。
当真是……
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
若是方才往常来看,如此大规模地出动,也只能是砸场子,收保护费这种事情了。
不仅如此,为了确信那些黑衣大汉真的就只是路过而已,而不是欲情故纵杀个回马枪,卖糖丸的大婶还小心翼翼地追出去了数十丈的距离,直到看到人真正消失在视线里,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从这个街口出去……”
“然后再向左转,一直走,至于后面的动静……”
“我就不清楚了,你找个别人问问吧。”
她一边指着街口,一边心有余悸道。
可当大婶再回过神的时候,小摊的边上哪里还有那猥琐中年人的身形。
张英范很快便顺着指引追了过去,就这样在这种走一阵问一阵的方式之下,他却越来越朝着城南的某处靠近。
此时此刻……
站在带着一众黑衣小弟站在甜水巷门口的乔敬明,还不知道,后面那位清水司衙门的新主簿,追他追得好辛苦。
“老大……”
“您说的,那位能够救咱们一命的人,便是在这里?”
“不对啊!这甜水巷分明就是您的地盘啊!怎么看也不像是大人物住的地方!”
““大隐隐于市你这小子懂个屁!老大,您到底带着兄弟们来找的是何方神圣,好歹也跟兄弟们透露点儿风声呐!”
走了一路也忍耐了一路,身旁的黑衣小弟们早已忍不住了,纷纷迫不及待地开口发问道。
然而,出乎意料地是……
乔敬明依旧表现得极为沉默。
他缓缓侧过头,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老翁身上。
是那位面片汤铺子的老板。
“请问……”
“那位老酒铺的少东家,在吗?”
乔敬明从怀中掏出一堆碎银,极为客气地问道。
“少东家?”
“不久之前,那位已经驾着马车离开了。”
“还真别说,那马车上装的到底是何等酒水,老朽这辈子都没有闻过如此的沁香呐!”
老翁收过碎银,嘴角不禁抿了抿,又砸了砸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