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的玉笛,你说被你师兄摔坏了。”慕淙屹又说,“他为什么要摔那玉笛?”

“不知道。”长安如实回答。去山庄之后,前些年她也时常吹笛,但是沈宜修都没有任何表现,有时候听得还很认真,且夸奖她吹得不错。

后来在几年前师兄与师父入关了好长时间,出关之后师兄便性情大变。那一日她像往常一样在花园里吹笛,师兄将玉笛夺了过去,看清玉笛上刻着的二字之后突然便大发雷霆,狠狠将玉笛摔了个粉碎!

当时长安便想着将玉笛拼凑回去,可是碎玉锋利无比,她的手被碎玉割伤,登时便鲜血直流。沈宜修见了,这才怒气全消,变得像以前一样对她温柔和关心。

后来,长安悄悄将那两片刻着字的碎玉收了起来,跟着师兄们下山的时候找了个玉石作坊,将那两片碎玉打磨成了两只坠子。她怕沈宜修见了生气,偷偷地将那两只玉坠子埋在了云慕山庄后花园的桃树下了。

“你既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为何不早点与我相认?”长安反问,“你明知我那时才七岁,事情已经过了十年,幼时记忆又怎么会像你一样深刻,现在却怪我记不得你?我若是记不得你,又怎会玉笛破碎之后便再也不吹笛了?”

她说着,顿觉十分委屈,一双眼也红了起来。

“你说在庆春城门外就认出了我,你明知我父母双亡,认出我之后为何不帮我?反将萧长乐接入府中?”长安又说,“你做那些事,却说不是我的灭族仇人。叫我如何能信?”

“长安。”慕淙屹深深地看着她,“这世上许多事情都不能看表面!我怎么没帮你?那一日才认出你,我便将宣王令交于你手中。你知道那块黑色令牌是做什么的吗?见令牌如见本王,征南军二十万人,镇北军二十万人,可随意调令!”

长安心中顿时滋味莫名,一时间酸甜苦辣咸像是五味调料被打翻,十年,物是人非。她到底是该相信他,还是该相信师兄!

“萧长乐接入府中并非我意愿,可是我不得不做!”慕淙屹又说,“你不知我在宫中处境是多么艰难!我若不虚与委蛇,你现在只怕连我的尸骸都见不到!深宫大院,吃人不吐骨头!”

十年来,长安从未觉得有如此难办之事。跟随师父几年,她听出慕淙屹口中已经都用了“我”字,也知道他神情之间并不像是说假。可是,顷刻之间就这么颠覆,那她这半年的努力是为了什么?

他早便将军权交在她手中,而她却还要为了升至一个什长一个伍长而拼了性命!他看着有意思吗?

长安面上呈现几分茫然,道:“殿下,请容末将缓缓。”

慕淙屹见她瞬间便将刚才无助脆弱的神情收了起来,重新铸就一方铜墙铁壁坚实地防护着,心里一紧,知道自己一下说这许多让她消化不了,不由得有些心疼她,便松了手:“换上干净衣裳,回去睡一觉。明早我们再说。”

长安点了点头,闷声走到岸上。周烁的准备十分充足,大大的包袱里备了两套衣裳和两条宽大的浴巾。

慕淙屹背转过身:“你换吧,我再游一圈。”

长安听着水声渐远,知他是游到对岸去了,连忙找了个幽暗处将身上的衣物除去,换上了干爽的。周烁不知她是女人,更不知她还用裹胸布条。所以,长安身着一身男装,胸前却没有束缚。这样一看,身形很容易便发现是女人。

相较于去年冬天时,她发现这半年自己的身体发育了不少。不只身高见长,就连胸前也比去年饱满了不少。她不免有些担心,长此以往,若真是发育完全了,只怕到时候会很容易便被认出。

母亲曾说过女儿家在大了之后会来葵水,会从体内流血。可奇怪的是她到十七岁也没见葵水是什么东西。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身子一直很弱,所以上天可怜她,不忍她失血过多,这才夺了她葵水一事。

慕淙屹还没游回来,便听见她喊了一声:“我好了。”

他游回岸上,草草将衣服换了,朝她看了一眼,将灯笼吹灭了说:“走吧。”

“为什么要吹灭灯笼?”长安问。

“省得引人怀疑。”慕淙屹说着,抓住她的手,“乖乖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摸着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里慢慢朝出口处而去。

奇怪的是,他掌心的温度竟然抚平了她心中的忐忑。仿佛这一刻,就算有暴风骤雨来临,也没什么可怕的。

出了山洞,见周烁正靠在一旁打盹,慕淙屹叫醒了他,三人这才往军营而去。

“殿下,怎样?”暗夜中,周烁挤眉弄眼地问。那声音贼兮兮的,仿佛刚才慕淙屹和长安二人一定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学会了。”慕淙屹说,“这地方不错。”

周烁连忙嘿嘿笑了几声,听起来带着几分猥琐。

还没回营,慕淙屹便将周烁打发了回去。自己带着长安回到了中军大帐。

第二日一大早长安醒过来,只仿佛自己做了一个奇诡的梦,一切都太不真实了。翻身见慕淙屹坐在案几旁奋笔疾书,起了身出得帐外。

周烁见她出来,笑眯眯道:“怎的?昨夜太过劳累,今日竟赖床了?”周烁这话听着分外有深意,骁影在一旁冷笑了一声。凌风凑上前来:“常安,你昨夜不会真的……”

“真的怎么了?”长安问。

“现在军中都传遍了,说后山上那个温泉谁也不许去,仅供殿下和你沐浴。又说昨晚你宿在殿下帐中……你是不是委身于他了?”凌风问。

昨夜慕淙屹将长安带回大帐确有原因,她裹胸未干,脸上面具在匆忙之下又未贴得平整,慕淙屹为免其他人发现这才特意带了她回去。没想到周烁这个大嘴巴,这才几个时辰竟将这事给渲染成什么样子了!

长安冷声说:“这也能信?我与他同处一室不知多少回了,哪一回不是清清白白?连你也信,你是不相信殿下的为人,还是不信我的为人。”

凌风忙笑道:“有你这话,小爷放心了。你们俩的为人小爷都信!”说完,朝周烁撇了撇嘴,暗暗地骂了一声:不是三八,胜过三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