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喝醉过许多次?”长安问。
“也不多,几次而已。”慕淙屹说。
长安心想,喝醉了会做出如此离奇之事,只怕是一点也不记得醉时了。他说几次,只怕是远远超过了。世人常说借酒浇愁,他与自己相识近半年了,从未见过他像今天一样情绪低落……又细细回想今日之事,心中有了计较:看来皇后娘娘不分好坏偏爱太子爷对他打击甚大。
“殿下以往在宫中时时常烦闷?”长安问。
只有宣王自己明白,他十五岁不到就已另立府邸,是所有皇子中最早的一位。之后便与永安侯一起南下攻打南夏,胜利之后皇帝一纸圣旨抵达岭南,先是洋洋洒洒长篇累述将慕淙屹的功劳给夸赞了一番,最后简单一句“南疆需要”便将慕淙屹留在了南疆。南夏之战,慕淙屹被封为大将军,可是,最后却连回京述职的机会也没有!
十年,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生生便以各种理由搁置在了南疆!
若不是察觉永安候在北疆一带地位越来越高,对帝位带来了威胁,只怕慕淙屹还会一直待在南疆。
慕淙屹接下圣旨之后,一个晚上没有说话,不知跑到哪个屋顶上喝得烂醉。落影着人找了一夜也没找着。第二日慕淙屹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眼中除了以前的杀伐决断之外,更多了一丝看透世事的冷清。
他为昭华立下汗马功劳,因为有他,南夏余党不敢作乱。南疆一带耕织发展迅速,短短十年时间便呈现了一片繁荣景象。可是,即便在所有皇子之中,他是如此卓越,如此优秀,却依然得不到皇后娘娘的重视。在皇后心中,只有太子爷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长安的问话直戳他心中最为芥蒂之处,叫他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说:“时日太久,本王已经不太记得了。”
这话,就是他自己说出来也不信!
“殿下,人生在世不称意者十有八、九。”长安朝他举起了酒坛,“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来,我们喝。”这副样子,倒是没有半丝女儿家的骄矜。慕淙屹看着她,心想若不是自己早先便知道她是女子,只怕还真会被她蒙混过去了。
慕淙屹拿起坛子和她碰在了一处。两人一阵痛饮,好不爽快。
“人生在世,若有知己二三好酒一坛,该是多么畅意的事情!”慕淙屹说。
酒水渐渐少了大半,慕淙屹觉得自己有些上头,可是长安的眼神却依然十分清明。他问:“你的酒量竟然会如此之好?”
“以前在山庄时,师兄们常常偷偷带了我下山厮混,他们每每总是喝得烂醉,长而久之便跟着他们锻炼出这一身好酒量。”长安说。
慕淙屹晃了晃脑袋,想要认真地看清楚长安的样子,却发现她的面容有些模糊起来。仿佛现在在他面前的不是那个满脸雀斑的清瘦少年,而是那顾盼生姿的窈窕少女。
慕淙屹一手搭在了长安的肩头:“长安,你如此优秀,这将军之位迟早是你的。放心好了。”
长安扭过头去看了一眼他修长干净且骨节分明的手,说:“殿下,您这手……”
他紧紧握紧了她的肩头:“唉,你真是太瘦了!这肩头似是一捏便能碎,以后可得多吃点。”
“多谢殿下。殿下,您能不能……”长安才说了一半,慕淙屹又道,“本王知道你心里藏着事儿,也知道你难受。长安,你若愿意给本王一个机会,本王会助你达成所愿。”
长安眉头微皱:“殿下……”
“哪怕倾国相赠……”说着,他压低了声音,重重地嘘了一声,“这大逆不道之事,咱们还是小点儿声。”说罢,他还真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倾国相赠,本王也是能做到的……”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长安的耳后,耳边又是如此醇厚低沉的男声,就如同这冷梅香酒一般甘醇,长安只觉得一股麻痒的感觉蹿在后颈,直达腰间,耳根竟微微地红了。
她不敢转过头去,生怕自己一偏头他的唇便会触碰上自己的脸颊。若是运气差的话,极有可能会是嘴唇……所以她身体和脑袋一动不动,只右手使劲将她往外一推。可谁知非但没推动他,反而他越发用力,这一箍紧之下,他还真的就“亲”到了她!
“慕淙屹!”长安沉声警告,“松开你的手!离我远一点。”
慕淙屹松了手,却并没有退开,只低声说:“长安,你念念我的名字看看?不带姓。”
不带姓地叫他,她可没有和他这么亲密。长安没出声。
他也不逼她,只道:“淙屹淙屹,长安,你没听出这两个字的谐音来吗?”
淙屹,淙屹……从一?
长安心里还真将他的名默念了几回,越是默默地念着,越发觉得这两个字暧昧至极,脸上的红晕不减反增,竟然心里一动。
“淙屹从一!”慕淙屹说,“长安,死生挈阔,生死从一。”
长安不敢看他的眼睛,因为她知道他双目一定深邃如幽潭,灼灼地盯着她。那样的眼神,似乎能将她吸入其中,让人难以自拔。”
她仰望着墨蓝苍穹,说:“殿下,您喝多了。”
“本王没有喝多,更没有说醉话。”慕淙屹说,“不信明早你问,本王一定能说出今晚自己说了什么。”
长安心想:明早再问?自己脑子又不傻,干嘛问这个?只要问了,便证明着自己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她与慕淙屹根本就是两个世界两个敌对阵营的人,又怎么能有其它瓜葛呢?
“殿下,晚了。早点儿休息吧。”长安说着便想要起身,慕淙屹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长安回头,黯淡的月光之下,他仰头看着她,褪去平时冷酷的外壳,此时显得无辜而可怜。长安心里不由得一软,但是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这样的情绪不对,便使劲抽了抽手。屋顶上琉璃瓦很滑,她抽而不得,大力之下脚下一个踉跄,眼见着就要滚下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