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胜利已经让耶律勤放下了顾虑,打心眼里认为昭华大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云门、湖阳、宁阳、甘州,几个大城哪一个不是轻松拿下?听闻探子说歇阳城城守崔志新最不济,一听大将军慕淙屹才派了千余人马过来,竟在昨夜带着几千精骑跑了,就留了一千多老弱病残。

这下,耶律勤越发得意。他初上战场,今年不过十八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又早就听闻昭华七皇子慕淙屹十年前十五岁征战南夏的轶事,不免心中向往。也想一战成名,跻身四国名将之列,因此行事越发激进。

到了晚间,江面还真起了雾。耶律勤只交待了全体将士好生休息,明日一早等雾散去之后便强行渡河攻城。众北蒙鞑子本就在宁川河北等得不耐,一听军令,各个摩拳擦掌,仿佛明日一早一跃就能爬上歇阳城的墙头,把那些弱不禁风的昭华士兵们削瓜切菜般剁了。

凌风见起了雾,夸赞长安道:“料事如神!不当军师真是屈才了。”

周烁轻哼了一声:“你没见过她破案,那才叫料事如神,就跟半仙上身了一样。”这凌风总时不时和常安套近乎,看得他心里有些不大爽快。

要知道,常安虽然是个男人,可是却是殿下的男人……??啊,不对,怎么能这么形容呢?应该是殿下的宠儿,嗯,男宠才是!凌风素有浪子之称,看他一副笑眯眯贱兮兮的样子,总感觉像是惦记着殿下的男宠。

殿下啊殿下!您说常安是个人才,可抵千军,可是谁让您把常安这小子派到这么艰险的战场上来的?现在不仅仅是群狼环伺,而且常安身边就时刻吊着一匹恶狼!周烁无能,怕是完不成您给的任务……

“是吗?”这下凌风越发饶有兴味地盯着长安了。

长安却一心望着远处,见雾下得越来越浓,终于说:“大当家的,走!”

因为这次任务极其重要,凌风决定自己亲带人马前去。他听得长安一声催促,不再多说,朝身后黑压压一片众人招了招手,只见那些个中好手们一个个手中抱着一只大陶瓷坛子,往黑暗处悄悄而去。

不出一会儿,两百来人已经消失在雾中。

周烁站在原处感叹道:“黑森寨还可以啊,竟然能找得出两百来个有功夫的,难怪殿下说可用。”

长安淡淡道:“殿下四两拨千斤用得果真厉害!”说完,她头也不回往营帐方向而去。

“哎,你什么意思?”周烁听出长安语气不大对劲,忙跟了上去,“你知不知道殿下很担心你的安危?特意派了我过来,就是为了护你周全?”

“那倒是真要感谢殿下了。”长安脚步不停。

“那可不是吗?”周烁大咧咧地笑了笑。

长安停下脚步,转身看他:“殿下还有什么交代?”

周烁摇了摇头:“没什么了。”

“既然没什么了,那你就别跟在我身边了。”长安冷冰冰看着他,“现在我还不危险。”

周烁只得拱了拱手,退了下去。他往自己营帐方向走去的时候,心里不免有些不忿。他可是堂堂大将军身边的亲卫队长,如今委曲求全来保护你,你可好,竟然敢给他甩脸色看。而且还时不时地甩!

他心中的气不过是一会儿,等到回到帐中见几个兄弟已经睡得舒舒服服,往床上一躺,那股子气竟悄无声息就泄了。他翻了个身,很快便睡着了。

到了第二日清晨,战鼓声雷动,他赶紧一个鲤鱼打挺便起了床。急匆匆跑到城墙上时,见长安带着她的一营人正在忙活将夜叉镭搬上城墙。

“常安!鞑子攻城了吗?”周烁有些不安地问。

他虽跟在慕淙屹身边好几年了,但是那是在南疆,少有战事,即便有也是殿下派人出去剿剿南夏残党。也从未有过这么力量悬殊的以少对多的守城战。

长安看了他一眼,十分不客气地说:“周烁,大敌当前也只有你这么能耐了。”

周烁被她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着她。只听得她又道:“战鼓竟然能叫醒你,也算是真不错了。”

他这哪里是慕淙屹的亲兵队长的做派?分明就是他周家五少爷的习惯。慕淙屹竟叫他来保护自己?真是可笑!长安心里想。

长安见周烁愣着,吩咐:“还不快点来帮忙?”

周烁忙在一旁搭了一把手,顺势又问:“怎么没见大当家的?昨夜他带着人抱着坛子干嘛去了?”

“喝酒庆功去了。”长安没好气地回答他。

周烁又待要问,只听得斥候来报:“报——鞑子已经下了河!正往南岸而来。”

“一次多少船只?”长安问。

“上百艘。”斥候答道。

“大当家可有就位?”长安又问。

“已经就位,就等着鞑子上岸!”斥候道。

“好,再探!”长安挥了挥手,斥候领命飞奔下了城墙。

长安默默计算着,上百艘船,一艘数十人,这一次性过江的至少也好数千人!好!她巴不得第一次多些鞑子,这样也能来个痛快!

站在城墙上只能看见远远的江中心出了无数黑点,长安不免心情紧张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如此大型的战斗,以三千人对五万人!还要拖住敌军整整五天!

长安的心绪激荡,想起父亲生前和他所说萧家历代将领的光荣事迹,身为萧家人,体内流着萧家热血,战场,于她并不陌生。她咬了咬牙关,目光锐利而又热切地盯着江面:好!来一个我便杀一个!来一双我便杀一双!!北蒙,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知道长安是萧长安!让你们像以往的两百年一样,被萧家狠狠踩在脚下!

没过多久,黑压压的船只靠了岸。长安眼见着豆大的黑色点状物从那最平缓之处登陆,心理越发兴奋。眼中甚至带了嗜血的光芒。

等到百艘船全部靠了岸,北蒙兵马一半人爬上了河岸,另一半还在河岸上往上爬时,只听得长安手中响箭呼啸一声往天空飞去,“咻——嘭!”响箭爆炸声而起!

与此同时,一人一马单枪匹马突然从东南角的密林中驶出,迅速往北蒙军队而去!

“大当家——”城墙上有人认出凌风的身影,大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