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到底没有正当理由留下，毕竟徒弟才是衡阳的亲人。
这般一想，虽说能够令他不再执着留下了，可他心里又有几分伤感。
从前他未能抓住机会向衡阳表明自己的心意，如今又太晚。
想他这一生，全都是为了心中的那份执念而活，而如今衡阳已经过世，他也没必要再继续存活于世了。
“丫头，师父这次回去后便就不会再回来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吧！”临行之前，书何道还是忍不住叮嘱了句。
毕竟是衡阳一生中最疼的嫡孙女，多少他还是要照拂一些的。
赵淑懿此刻正沉浸在祖母即将过世的悲痛里，人已经麻木，便没有察觉出他话里的含义，只点了点头，没有说一句。
倒是站她边上的杨明尧，在听到他说的话之后，又瞟了眼他眉间的神色，心中已猜到了几分。
怕是此次分开，就要成为永别了吧！
书何道一生钟情于衡阳大长公主，几十年如一日地独居，甚至从来没有去过烟花之地。
如今衡阳大长公主已是回光返照之态，想来他已不愿独活了。
但愿来世他能够早些遇到衡阳大长公主，能圆了此生夙愿吧！
心中猜到了一些，杨明尧便就朝他温声说了句，“师父一路走好。”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格外缓慢，像是带了几分不舍，又像是带了几分祝福。
也是应该祝福的，毕竟衡阳大长公主一死，书何道也能随着一块去了。
做不到同生，却能做到共死，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你小子！”书何道也看了出来，晓得他已经猜到自己的打算，便就重重地拍了拍他的右肩，叹道，“衡阳不在了，往后我也不会再回来，你既娶了她便就要对她的一生负责，决不可辜负了她。”
要不是他心里已经没了可以牵挂的人，他是想留下来的，毕竟这邺都城里有衡阳。
可如今衡阳已经不在，他若是留在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只会加重他心底的悲痛和遗憾。
“师父放心，晚辈便就是负了天下所有人，也不会负了阿淑。”毕竟，阿淑是他前世今生加起来，唯一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在他心里，任何人都比不过阿淑更重要，即便是他的生母也比不过。
若是有朝一日需要他在生母与阿淑之间做出选择，他宁可牺牲了自己，也绝对不会令生母寒心，更不会让阿淑绝望。
听到他这般说，书何道便就放心了，虽说二人只相处了短短几天，可他的为人如何，书何道是一早就看出来了的。
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
书何道离开后，清心殿内又少了个人，老郡王妃尚且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在，只是口不能言、耳不能听的，也只有眯着双眼看向二人。
但也并不是很清楚，只隐约能看得见二人的轮廓。
“祖母。”没了外人在，赵淑懿再也坚持不住，瞬间就崩溃大哭起来。
都怪她，都怪她没用！
要是她把脑海里的那个画面当了真，早些找到祖母的话，如今也不用天人两隔了。
可她即便再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老郡王妃看得到她，知道她是在为自己伤心流泪，食指便就微微动了动，在床沿上轻轻地敲了几下。
这是她们祖孙俩才知道的暗语，赵淑懿一听，瞬间就不哭了。
“竟真的是！”
她眼里透着无边怒火，原来祖母进宫觐见是为了替二叔求得增援，可没想到宣平帝竟这般无耻，不愿意增援也就罢了，竟还将祖母残忍地害了！
只是，如今祖母因为替二叔求增援之故而亡，她若是告诉二叔，二叔心里必定会无比自责。
可她若是不告诉，便就等于是让宣平帝逍遥法外。
一时间，赵淑懿是左右为难，可就在这个时候，老郡王妃又在她手心敲了几下，便就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祖母！”
才敲完，老郡王妃的双手便就落了下来，连微弱的气息也寻不到了。
赵淑懿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糖果的孩子般，哭得几乎哑了嗓子，险些昏阙过去。
祖母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的，要她不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二叔，只说是遇刺身亡的便可。
虽说这是祖母最后的遗愿了，可她却有几分不愿遵守。
就凭宣平帝这般残忍对待祖母来说，他就不配做这个帝王，又凭什么要她对他处处忍让？
更何况，她若是真的不说出来，二叔也必定会刨根问底，最后自己去查。
与其等二叔自己查出来，倒不如她写信告诉二叔。
“阿淑！”眼看着她就要背过气去，杨明尧连忙扶住了她，并道，“阿淑，如今大长公主虽然走了，可她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
虽说他不知道方才大长公主与阿淑都说了些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事必定和宣平帝有关。
或许，大长公主就是被宣平帝迫害的也未必。
他轻轻地搂着她，又轻轻地在她背上拍着，可赵淑懿却还是止不住地哭着，直到再也哭不出声音来。
两世为人，她从未在人前这般失态过，便就是前世祖母走了，她也很是平静地送葬。
可如今，她是经历过一回生死的人，自然比旁人更懂这种感受。
无边的孤独，没有人能理解她内心深处的绝望。
原本她以为自己这世是重生的，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未来之事，便就能够很好地防备着，好好地护着祖母安享晚年。
可没想到她终归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祖母走了。”她抬头，双目无神地望着他，像是个娃娃一般。
见她喃喃低语，杨明尧心里便就更加心疼了，搂着她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往后便就由我来代替大长公主，照顾你到老吧。”
人世间总有许多不如意，他唯一如意的就是成功娶到了她。
大长公主不在了，往后他便就代替大长公主呵护她。
“……”对于他这时候还能这般说，赵淑懿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是心底到底还是有些难过罢了。
祖母是这世上最无私对她的人，江氏生了她却从未养过她，甚至连抱她都从来没有过。
可以说，她是祖母一手拉扯大的，如今祖母走了，这让她如何能接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