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风过银丝发出呜咽之声,似是向人索命。

软金细银,若是如同眼下拉的紧了,也是能将人肉切做薄片的。

一众武艺高清的御前侍卫,现下是半分反抗的力气都没有。那银丝正从手心穴位穿透而过,他们不仅动弹不得,日后这手怕是也无法再提剑了。

言无欢道:“似还不够。若是这舞再盛大一些,更好。皇兄说呢?”

他话语一落,银丝的破风声瞬息充斥耳朵。

一众御前侍卫的身形更大幅度的扭曲,已出手向对方脸上扇去。

“啪!”

“啪!”

“啪啪啪!”

倒似是给这舞配的乐。

悦耳极了。

言玦一直无声,倒引得言无欢向他望去。若是能够在他脸上看到惊慌挫败,那必是这场晚宴最好的调味品。

可惜,没有。

言玦的脸上,依旧是万年不改的狡诈之色。他上挑的双眸,其中暗含嘲讽。

似是他根本不将此下三滥的招数放在眼中。

言无欢微眯双眸。

随之听言玦开口道:“皇弟叫本宫看了一出好戏,本宫怎能不予回报?”

他的声音压低,人亦向着言无欢几分:“下面,该轮到皇弟看好戏了。”

说罢,他手一抬,四周气压骤变。

四个白衣之人从旁旋身而出。

其一长发飘飘,难辨雄雌,下巴尖锐,双唇血红,手中一支人骨手杖转动;其二光头无发,身高马大,双目圆瞪,满脸戾色,脖颈间一串乌黑色佛珠;其三长发半束,容颜邪魅,肤色半透,双唇乌紫,一条五步蛇绕于手臂上;其四发髻平整,一身道袍,双眸阴冷,似带笑意,腰有摄魂铃手握一草绳。

言无欢抿唇。

这分别是巫师、妖僧、蛊师、赶尸人。

是江湖上早有传言的魑、魅、魍、魉。

这些人怎会归言玦所用?

“皇弟,这阵容,你可还满意?”

二人早已将对方恨入骨髓,却偏偏不肯给个痛快,人人都要将这戏做足,一句话都不肯少。

“魑魅魍魉对影卫,不知谁会胜?”

以最不入流的邪物对上旁门左道之术,可不正好正好?

之间魅手一抬,那串乌黑的佛珠瞬息间撒了去,似是张了眼睛一般,各个正对虚空中影卫心口。

众影卫身影一闪,便了无踪迹,只是手中的银丝便也就松了,再现身,已立于言无欢身侧。

魅道:“速度倒是不慢。”

说话间,那珠串已重回魅的手中。

而此时,魑手中的人骨手杖已开始转动,其声竟是如婴儿啼哭。肉眼可见的波澜在虚空之骤起。

魍垂目勾唇,乌紫唇瓣轻翻,微微抬指间升了四指。

四指所放,定是绝命蛊。

魉足尖轻点,已身在高处,左手握摄魂铃,右手握草绳。

这便是魑魅魍魉!

魅逼对手现身,魑乱其心神,魍用绝命蛊索命,魉在最后摄其魂,再用草绳锁其命,赶尸!

今日恐怕麻烦了。

影卫之中皆为高手,以一敌百不是谬论,丰厚的内力可抵御巫术,以报心智不受干扰,再加上魅手中佛珠似鞭,已是吃力极了!

更何况,还有避无可避的绝命蛊。

很快,场景又一次的翻转,影卫已处败相,身子绵软,口吐鲜血。

剩下还能站着的人,很少了。

言无欢此时内力已空,亦是勉力站着。言玦甚是好笑的看着他,嘲讽之意尽显:“皇弟,这番你前来应邀,本宫还当你做了几多充足准备。却不曾想,叫本宫失望至极啊……”

到了如此关头,他亦是在嘲讽。

言无欢微微眯眸,眸中依旧是气定神闲之色,并未有分毫自己将死的恐慌。

此时此刻,他心中想的竟是……

竟是那每每相见,总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的,女子。

若非广凌前去,今夜之事许是不会如此;然,若广凌救下钱银钗……甚好。

月色如霜,越临近青城县月色越好,雪便越是小。

马车行驶的速度快上了不少,竟是在深夜来临之前,停在了青城县南侧绕城河旁。

这处有个新盖的府邸。

府门牌匾上所书:梁桥。

孟婆婆一瞧,便道:“这处是要盖桥了吗?梁桥,反过来就是桥梁,这名字取得,还不错咧。”

钱银钗一下子便是乐了,捂着嘴便是笑起来。

梁桥。

说白了不就是沈良的良,和段乔的乔吗?

秀恩爱还要取谐音。

若不是钱银钗早就知晓这府邸是他二人所住,只怕也会同孟婆婆一般误会了。

“你笑什么啊丫头?我说的不对?”

钱银钗笑着也不说话,上前便是叩门。

只听一阵脚步声,便有人开了门。前来开门的人,乃是段乔。

他的眼本就大,这一瞧见钱银钗,又是瞪大了一圈:“多多!”

他又一看:“孟婆婆!”

他转身就喊道:“阿良,阿良!奶奶来了!”

段乔似乎是激动的过了头,又叫婆婆又喊奶奶的。孟婆婆也是惊愕,几息之后才反应过来:“这……这府邸是段乔跟良儿住着?”

钱银钗拥住孟婆婆,道:“可不是嘛!”

“好!好得很!”孟婆婆高兴极了。

沈良闻言,便从房中出来了,远远的便开始加快脚步,口中唤着:“……奶奶,奶奶!”

他险些,这辈子都再见不得奶奶,再尽不得孝道。

孟婆婆不知沈良曾险些与她生死相隔,但到底也许久不见自己孙儿,被沈良如此一唤,倒也是激动的热泪盈眶了:“良儿!”

祖孙二人一时相拥。

段乔与钱银钗退至一旁。因着动作,钱银钗别在发髻上的流苏簪一摇一晃的。

段乔瞧见了,不知为何,只觉得的味道不对,蹙了蹙眉。

不知是否是错觉,发簪之中隐隐竟是叫他觉得,有一股很浓重的药味。就如同从前他为沈良煎药的那个味道。

却又不是完全与那味道相同。

“多多,你这发簪,何处来的?从前可从未见过啊。”

发簪?

段乔这么一说,钱银钗才想起了楚琴给她的流苏发簪来。她当时携带不便,又怕给弄丢了,别反手插进发髻中了。

“你不说我还真忘记了,”钱银钗道,说着反手取下发簪。

“你可知,我今个遇见谁了?”

“遇见谁了?”

“楚琴!就是醉欢楼的那个花魁!”

段乔神色一愣。

“这簪子,是她叫我交给你的,我们路上偶遇,就托我给你带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