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良辰美景天,转瞬变作月黑风高杀人夜。

楚琴口中喷出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言无欢月白色的衣摆上,宛若开了点点红梅。

他口中话语冷的似可成冰:“你是哪个?”

这话说的嘲讽极了,恍若旁人珍视无比的生命在他眼中不过尘埃飞灰,他好似就站在顶端,翻云覆雨,手指轻动,便抹杀他想要抹杀的一切。

那是她何等珍视的家!那是她的全部,可在言无欢眼中却不过蝼蚁贱命,不值一提!

“言无欢,你……你个恶鬼!我父亲兢兢业业,对百姓只作家人一般,虽是县丞小官,却尽职尽责,从不曾怠慢分毫!”

楚琴带泪喝道:“你为何!你为何!你凭什么杀了我们全家!”

“分明我们已离开商都,已去了青城县,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楚琴失了心智,这哭闹之间,倒是将前因后果都恰好说出来了。

下一息,楚琴只觉身子猛然离地,脖颈处传来窒息之感,很快布满了全身。

——那是言无欢桎梏住她的脖颈,她已双脚离地。

“本王还当是谁,原是县丞王孟之女。”

他的双眸忽而带了杀意,方才的冷冽忽而化作一把冰刀,意欲扎入她的心窝。

楚琴开始挣扎,双脚不停地蹬,她的双唇不断动着,若非被言无欢桎梏,只怕是在不断咒骂。

这一刻不知为何,楚琴竟是觉得,言无欢眸中的恨,比她还要多。

恨海难填,怨入骨髓!

“叫你平白多活了这么些年,本王的错。”

他的怨,他的恨,乃是那般凶狠,那般决绝,容不得一分一毫的迟疑,他手腕向外一翻,楚琴那宛若白玉一般的脖颈,便向旁侧一歪,折断了去。

言无欢松手,她的身子已垂地。这下,当真似是柔弱无骨了。

他忽而转头,望向言玦,眸中血洗一般的恨意,如狂风暴雨的向言玦席卷而去。

该死!与当年之事有关之人,全部都该死!

言玦自然看得出言无欢眸中恨意与杀机,他却还是一动不动坐于上座,稳如泰山。

今日楚琴之事,将言无欢多年深埋的恨,全部翻了出来。

他看着言无欢一步步的走来,只微微一笑:“皇弟,方才逼毒,内力都耗尽了吧?还不快坐下歇歇?”

他笑的愈发狂妄:“怎的?皇弟这慌忙前来,可是要与本宫行礼?”

言玦身在高位上,一站起来,便已言无欢高出许多,他居高临下的斜视,身子微微前倾:“不必不必,你我兄弟,虚礼可免。”

这话听起来,宛若荆棘一般扎人,连带着血肉都刮掉了。讽刺到了极致。

忍到此时,何须再忍?总归今夜,也无法平静。

那把长剑,终是被言无欢握起。

言玦作了个被吓坏了的动作,猛然向后退了几步,声音之中却还是暗藏笑意:“哦呀,皇弟,你这是干甚?可是要逼宫?父皇平日里也还算是器重你,你我两兄弟几乎平起平坐,来日江山予谁,尚且两说。干甚非要如此?”

他的声音到了最后已完全反正,乃是丝毫不加伪装的嘲讽:“皇弟这样,本宫可就只有自保了,皇弟若是因此死在这里,那可就怨不得本宫了。”

逼宫?东宫之位?

言无欢只笑。

江山、皇位、美人又何妨!

他要的,从来便只有报那血海深仇罢了。

言无欢剑尖已至言玦身前。言玦这才抬头,唇瓣微挑,打了个响指。

一瞬息之间,四周静默的黑暗暗风涌动,竟是有乌压压的一种侍卫包抄过来,一下便将言无欢围于圈内,远离了言玦。

呵。

言无欢冷笑,言玦果真早在暗处有所安排,又怎会当真只是相帮楚琴这般简单?

他扫视了一眼,倒是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这其中,有小半数都是言世华得力御前护卫,实力不容小觑。

将兵部都握在手中,言玦如此动用自然易如反掌。

不知是谁开口,只听有人道:“保护太子殿下,抓住三殿下!”

一时间,剑刃全部指向言无欢。

若是平日,虽不说战胜,但安然脱身,乃是轻而易举;可今日,他为了逼毒,已耗尽内力,眼下内力全无。

言无欢算到了楚琴用毒,却没能算到她转手毒害钱银钗;算到了言玦必有埋伏,却没想到他竟是利用楚琴与当年旧恨在心理上予他摧毁。

眼下,言无欢并未反抗。

言玦笑意更甚。

但,言玦亦是没料到言无欢亦是打定了今日将他一并杀了的心。

剑刃一寸寸的近,成包裹状将言无欢的脖颈锁死,可他却是垂目笑了。

他的笑容低沉又阴森,当真如同九幽地狱下恶鬼,恍若不用他出手,这笑声就可将人的骨头架子硬生生拆了。

直教人毛骨悚然!

言玦唇角的笑意亦是微微敛了些许,他双眉起:“皇弟莫不是疯了吧?”

如此关头还能笑得出,莫非还有后招?

随之,便听言无欢幽冷开口:“还不出手,是要见本王被捕?”

此话一出,一种御前侍卫就连面面相觑的机会都没有,便觉手臂一瞬的失控,长剑落地。

言玦一惊,顺着他们手臂抬头望去,只见有密密麻麻的银丝在其手臂之上穿过,又向上吊起,而银丝的另一头,就在虚空之中的黑衣影卫手指间把玩。

“影卫!”言玦大惊失色。

但他转瞬明白了:“本宫说怎么皇弟这般有恃无恐,原来竟是早已留有后手。”

“我夏国三殿下的影卫,莫说是在夏国内,就算是在各国之中,那也是使人闻风丧胆。”

银丝,被崩到极致,如同琴弦。

又有暗影在条条可将人肉切割下来的银丝间飞掠,内力一次次的撩拨银丝,亭中竟是响起一阵乐曲来。

就似人在奏琴。

而那些御前侍卫的手,随着银丝被撩拨,一高一低,一上一下,一前一后。

活像是随乐曲跳舞。

言玦抿唇,嘲讽道:“真令本宫意外,令人闻风丧胆的影卫,竟是只会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言无欢轻笑:“对付皇兄的御前侍卫,岂非正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