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下宴厅之中气氛忽变,本是秋色宜人中清风徐徐,竟是硬生生的夹杂了生硬的冷意。
言玦侧目与言无欢对视,四目相对之间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
他早知言无欢不会那般好心,什么秋宴?什么昆山玉髓?
什么兄友弟恭?
还不是时时刻刻想要办他难堪?
江水寒垂目间弯了唇角,果真言无欢不会太过好心。
只听江水寒道:“三殿下,今年膺州大旱,地下水脉干涸,工部早已着手,只是未见成效。”
言玦回眸,敛了敛其中暗色,缓缓道:“本宫亦是甚为忧虑。”
茶已一巡。
孔丘的衣袖有些潮意,不知是空气太过湿润,还是浸上了茶水。他近乎妖艳的脸微微抬起,扫视了一圈,开口道:“太子殿下为国为民,甚为操劳,膺州之事自然无法时时亲力亲为。但听闻太子殿下已加派了人手,并向陛下请旨,安排救资。”
言无欢手指轻叩条案:“江大人,礼部可着手办了?”
江水寒道:“回殿下,已安排停当,现发往膺州。”
“甚好。”
言玦冷眼相望,不予理会。
正此时,有通传之声传来:“昆山玉髓送到!”
这秋宴,总算是进正题了。
宫中妃嫔与名门小姐手腕上,常见玉髓所打造的小镯,然而昆山之中的玉髓,乃是如一座小山一般大小。
此时这玉髓,正被十名侍卫左右抬着,小心谨慎的放在宴席中央。
玉髓太凉,虽是眼下被红布遮盖着,还是叫人觉得其中透着丝丝凉意。在红布的周围,肉眼可见缕缕冰雾。
周边的气温都下降了不少。
“竟真能见到昆山玉髓,”王洛湛道:“早早便听闻昆山玉髓乃是昆山至宝,常年供于深洞之中,每月初一十五山民前去跪拜,三殿下竟是能请出,也算是我等今日之福。”
孔丘点点头:“实在叫人叹为观止。”
寇青与江水寒道:“不知这红布揭下后会是何等惊鸿之物。”
江水寒低头不语。
寇青凑近几分,低声道:“江大人,膺州到底出了何事?地下水源为何断流?朝中上下近日议论声不断。”
江水寒抿唇:“礼部只管物资派发,其余的着实不知。”
他说着微微向上挑眉,目光点在言无欢身上后很快转移。
工部侍郎董府名不见经传的庶出小姐盛宠当头,他抽身而去,当全朝命官予她难堪;请出昆山玉髓设宴,若有似无的提及膺州。
工部——侍郎府——董儿——膺州。
这一次……你又打算捞些什么?
玉髓之上的红布,被轻轻抽下。红布落地无声间,四周的声音都静了。
这乃是至纯至净之物,在微弱日光下,竟是让人看不清它的轮廓,透过那折射而出斑斑点点耀目晶莹,可以明明白白的瞧见处于对面的人与事物。
这是半分杂质都没有之物,比平日里见到的那些首饰,要更纯净许多倍。
至纯知净之物无形。
孔丘微微起身,向前探去,在触摸到玉髓的一瞬间,一股寒凉之意顺着他的指尖流入心田,冷的想叫他打哆嗦。
分明看起来透明无形,却又让人察觉的到时真实存在的。世间怎会有如此之物?
“好凉……”
孔丘一言,其他人似是也生出几分好奇心来,皆是起身想要去试试这玉髓。
言无欢的手指在楚琴的下巴上轻勾,道:“昆山玉髓之所以被奉为珍宝,求其形外还另有原因。若是常年疟疾缠身药石无救之人,在撒手人寰前与玉髓放在一室之中,便可返阳。”
楚琴低声道:“殿下,至宝在上,殿下便莫要瞧着琴儿了。”
“甚的至宝?天下至宝叠加,可有琴儿半分好看?”
言玦勾唇闭眸间,竟是一笑。
言无欢盛宠楚琴,在场众人纵使在观赏玉髓,却也无不看得出来。
江水寒敛了敛眸,静默几息之后,还是端起茶盏,向言无欢走去。
宽大袖袍随风而过,楚琴纤细的身子竟是被言无欢抱到了言玦那一侧。
她的身子,险些就被撞上言玦的身子。
言玦蹙眉:“皇弟这是干甚?”
“今日是本王欠妥当了,未能为皇兄唤上一位佳人儿。眼下昆山琼玉已出,不如就让琴儿伴着皇兄上前一看?”
言无欢道:“琴儿,好生伴着皇兄。”
楚琴微微张口却是语遏,倒是言玦,竟是咧唇笑着应下:“难为皇弟有心。”
“美玉不配佳人,又有何看头?”
言玦与楚琴一一起身,提步向前走时,前来敬茶的江水寒正巧与他二人擦肩而过。
“今日有幸得见昆山玉髓,是三殿下给的恩惠。微臣特此以茶代酒,敬殿下。”
言无欢勾唇,却只说了轻言二字:“糊涂。”
那两字在众人讨论昆山玉髓的声音之中,几乎静到无声。
可纵使这般,江水寒还是知晓言无欢已知他前来敬茶不过是由头实则是想与他说话!言无欢是在警示他,告诉他在此说甚都是不妥!
可……!
江水寒清冷的目光甚是少见的现出焦急之火,他将声音压得更是低了:“你可知那楚琴是何人?”
“不知。”
言无欢将茶盖与茶盏碰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是青城县醉欢楼的花魁,她……”
江水寒愈发觉得这其中有问题,他眼下便向立刻说,却不料被言无欢淡淡一言打断:“那又如何?”
江水寒一怔,却只见言无欢的目光很淡很远,早已越过了他,望向在他身后方向的楚琴与言玦。
言玦此时细细的观赏着昆山玉髓,与楚琴耳语着什么;而楚琴静静地听着,时不时报以一笑。
“她是谁,与本王有何干系?”
江水寒语遏。
言无欢是何意?
是真的爱上了楚琴不去计较任何,还是有他因?
若是前者,可就麻烦了。
却见言无欢起身,人影动,衣袂飘,直直的走向了楚琴。
“琴儿,你在与皇兄说甚呢?”
楚琴的面色忽而一僵,但很快,便又恢复如常:“殿下……殿下吓到琴儿了。”
言无欢轻笑:“本王在问,你与皇兄说甚呢?”
她的面色又是一变。
是时他才又道:“倒是叫本王生出些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