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跟众人所想一样,伴随高山流水之乐,竟是有数十位舞女盈盈入内。

一时间无数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长袖漫舞挥洒花香令人迷醉。

如含苞花蕾逢春,舞女轻轻开合。

虚空花瓣飞扬,灵动的妙人儿从中出现。

轻盈优美,飘忽若仙。

宽阔广袖开合遮掩,她的眉眼看不真切。

但谁人都知,这哪是工部侍郎府中的董儿。

从前她没有受不受宠一说,从前根本无人知晓她,更无人将她当作是侍郎府的小姐。

何等曼妙的舞姿。

可纵使再曼妙,宴上也没有太多的凡响——谁不知董儿是代表工部侍郎府来的呢?

谁又不知董儿跟言无欢走的甚是相近?

如此宴会,言无欢与言玦都在场,谁又会不多想?

直到一曲终,舞毕,十位舞女一一退场。董儿还在维持着方才最后一个动作,她的手捏作兰花指,轻轻柔柔的放在脸侧。

她在等着言无欢唤她。

今日她精心打扮,这些舞又是她废了月余时日没日没夜的练就的。

她好容易才有机会在商都权贵面前展露手脚,她好容易才有资格站在言无欢身边。

她不能失败,她就要靠着这一次把言无欢的心锁的牢牢的。

她再不要像从前那样在侍郎府中受人欺辱!

可纵使她心中想的再好,现实也甚是让她失望:宴会上静默了许久,才响起了一阵掌声。只是那掌声分外的敷衍。

而直到掌声落下,言无欢都没有半分动作。

……怎会?

董儿的手早就酸了,她终是欠了欠身放下了,抬起头怯怯的望向言无欢方向。

却只见言无欢怀中坐拥楚琴,眸子之中全是她看不懂的冷漠。

“殿……殿下?”

言无欢这才垂目望向董儿,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俯瞰。

他薄唇轻启,眸中平如水:“竟是像个不入流的戏子。”

董儿一怔:“殿下……说……甚?”

言无欢已不再理会她了,反倒是又喂楚琴喝了一口秋茶。

他转过头来与言玦耳语:“皇兄,侍郎府竟是派来如此不入流之人,未免太不将本王当回事了吧?”

言无欢的声音很轻,却又刚好能够让每个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所有都听到了,众人看董儿的目光变了,而董儿已开始站不住脚。

江水寒微微眯眸,这个言无欢,到底是想要作甚?

今日这一出,他倒是也有些看不懂了。

言玦闻言,垂目端起桌上茶盏,提袖相遮间轻抿一口。他的神色很淡,他的眸中很冷。

“是吗?看来下去,本宫是要好生管管侍郎府了。”

言无欢神色一敛,未再说甚。

这话说的颇有歧义,其中暗指的东西很多,对言无欢更是有警醒之意。只是这其中一切,董儿听不出来。

宴会上大多数人都听不出来。

董儿不知事情为何如此,瞬息间泪水如注,却只见言无欢抬手,令一旁侍卫,将她带下。

此事过后,宴会也算是进入了正题,只是众人时不时还会低语几句。

王洛湛虽是样貌俊朗,毕竟中年,人沉稳些,便道:“两位殿下,今年这秋茶,味道与往年并不一致,可是改良了?”

果真,此言一出,众人的注意力转变,开始有人附和。

孔丘道:“是了,王大人所言极是,这味道确实不同以往。”

林易云道:“似是比从前秋茶更是细腻了。”

言无欢勾唇,清冷双眸之中甚是多情,他望着楚琴,只道:“琴儿觉得,这秋茶味道如何?”

楚琴微微垂目,似是在回味口中茶香,半晌后才开口道:“这茶,清香微苦,入口后味却是甜,茶汁细腻,沉淀少……”

她说着才反应过来,如同雪莲一般的脸上竟是犯了红晕。她带着些力道捶在言无欢的胸口:“殿下!琴儿从前哪里喝过皇室秋茶?又如何知晓从前的秋茶味道?”

言无欢抓住楚琴捶打的手,轻笑道:“本王从未问琴儿从前的茶味如何。”

楚琴一怔,不知是否看错了,她竟是察觉方才言无欢的眼眸冷了一下。

她入府来,从未见过他如此。

但很快,便又听言无欢道:“以前不重要,重要的是日后每年,本王都不会叫琴儿错过。”

楚琴微微点头一笑。

众人看似闲谈,江水寒脑中却在回溯。

从听到她的名字开始……

琴儿……琴儿。

脑中的情景一一闪过,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前,在青城县,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醉欢楼花魁出街的那日。

他也曾一见花魁,那花魁容貌清丽无比,不同于寻常烟花女子,却更是勾人魂摄人魄,让人发疯的想要占有。

他尤记那花魁名唤楚琴。

……楚琴?

……琴儿?

楚琴、琴儿,琴儿、楚琴。

对!今日这眼前的琴儿,便是言无欢怀中的楚琴!

江水寒一怔,看言无欢眼下,会不会是不知?

这其中只是单纯相逢,还是蓄谋已久?若言单纯,一个边陲小县的花魁,如何入得了三王府?

正此时,他的所有设想都被言无欢开口打断了:“皇兄,这秋茶,想必不是从膺州送来的吧?”

膺州乃是皇室“茶乡”,现下的秋茶,却绝不同从前。

言玦道:“恩,这茶听闻是从膺州相邻地界送来的。”

寇青道:“膺州今年干旱至极,整座城都化作火城了,自然是供不上茶水。”

在场之人知晓此事的良多,已是附和:林易云道:“怪不得只觉茶味不同,却是将这件事忘了去。”

王洛湛目露疑色:“可属实?”

“自然属实。”

王洛湛又道:“膺州终年天气晴朗,少阴雨,日照时间长,地下水源又充足,十分利于茶树生长。怎会化作火城干旱?不该。”

膺州是最适宜养茶之地,若说是干旱,往常的膺州也终年少雨,地下水源充足又如何干旱?

言无欢端起茶盏向高位遥举:“皇兄可该好好管管了,若不然茶香不再,日后岂非少了许多乐趣?”

此言一出,言玦的脸色僵了几分。

膺州的干旱,一直是工部在管,而工部,在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