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楚琴的面色才彻底放松下来。

她伸手环住言无欢的手腕,低声道:“太子殿下才高八斗,方才大抵是见到昆山玉髓有感而发,便吟诗一首呢。”

言无欢挑眉:“吟诗?”

“恩,是吟诗呢。”

“那不若叫本王也听听可好?”

楚琴似是没想到言无欢会如此追问,银牙咬住朱唇,目露难色。

言玦轻笑,后道:“怎么?是皇弟要借佳人与本宫,本宫不过吟诗一首,皇弟便吃错了?”

言无欢眼眸微眯。

“若连吟诗也不可,那皇弟的这‘借’,倒叫本宫甚是不解。”

言无欢握住楚琴的手,转了转身子面向言玦,道:“本王不过是与爱宠打趣,风月场上,又何须知晓的那般透彻?”

言玦暗指言无欢小气竟生醋意,却不料反倒其暗讽不知风月。

此时茶早已过了三巡,昆山玉髓亦是被重新搭上了红布。

言无欢道:“昆山玉髓借来一观,时辰也差不多了。该送回山中深洞了。”

他说着向旁侧微微抬手,起初那十名侍卫又一次稳稳当当的将昆山玉髓抬出宴厅。

言玦拂袖,道:“既是如此,本宫看时辰不早,就此散了吧。”

“哦?本王还备下山中佳肴,皇兄不用些?”

这话听此挽留,却更像是催着言玦走。

言玦脸色未变,只抿唇冷笑:“不必,皇弟自己留着慢用吧。”

赤色衣摆在微风之中带着力道一甩,旁侧有声:“太子殿下起驾——!”

眼下时辰是当真不早了,宴会上众人也多是言玦的一党,之后不久,便各自寻了由头谢恩退下了。

言无欢怀抱楚琴,似是舍不得松开手一般。他轻轻耳语道:“琴儿,今日来此品茶赏玉,却是没有听你琴声,本王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楚琴眉宇沉了一下,之后轻轻道:“琴儿琴技不够,不敢叫殿下这般惦念。”

所有女子在得到言无欢恩宠之时,都巴不得化作他腰间玉佩缠着他,可偏偏楚琴不是。

言无欢似是颇为满意,开口道:“不必太过自谦,你先回府一步,好生准备准备,今夜本王留宿落水院,你可要为本王好好弹奏一曲。”

一旁很快有人迎上楚琴,踏上归途。

宴会之上,只剩下言无欢、寇青与江水寒三人。

言无欢道:“最近西江月情况如何?”

江水寒道:“不知殿下是问西江月生意,还是钱银钗在西江月的生意?”

他话语还未落,便被茶水溅湿了下巴。垂目一望,他手边茶盏易碎,茶水四流,而在一旁的,是一颗青枣。

言无欢道:“你知道本王问的是什么。”

到此,江水寒与寇青神色皆是一敛。

几息后,江水寒才开口道:“最近情况不好,朝廷上查的甚严,户部扣的更是死,我建议暂时避避风头的好。”

“统共多少?”

“三千余。”

言无欢道:“与言玦相比如何?”

“兵部在言玦手中,不可比。”

言无欢神色稍暗,后道:“尚有时日。”

他随之问寇青:“最近提上来的人如何?”

寇青回想几许才开口道:“除了半岁以前太子提上来一名皇后母家的外室就职将军以外,无甚大动向,不过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官宦罢了。”

寇青拂袖,向前推了推茶盏。

“不过倒是有一人……”

言无欢并不言语,静待他。

江水寒接口道:“你说的可是工部侍郎董府外门小生?”

“恩,正是。”

见言无欢方才对董儿的态度,让人只觉得,眼下说不说,都可。

言无欢摸了摸腰间玉佩,轻轻启唇:“说来。”

寇青这才道:“膺州忽逢大旱,朝廷不断施压却是无果,一来二去便无人愿意揽此活儿。是工部侍郎董琮举荐了董夫人外门外甥,只道是年轻有为,可以胜任。”

“如此一来,微臣便是留心排查。此人名为周成卓,年不过二十五,自幼苦读诗书,倒算得上是青年才俊。”

言无欢并未抬眼:“可还有其他?”

“此人从小养在外室,生性懦弱,背景清净,无甚私交。最亲近之人,乃是侍郎府董儿小姐。”

哦?

言无欢总算是抬眼了:“董儿果然有用。”

江水寒笑道:“如何有用?殿下方才当着众朝中命官之后的面,可是半分情面都未曾留。”

棋子、弃子,焉有再用之由?

旁侧的寇青亦是点了点头,开口道:“正是,方才殿下做的甚是绝情,不知殿下可是怕太子起疑才如此?”

言无欢不语,手指轻抚茶面,引得秋茶嫩芽跟随手指转动。

半晌,他似是看够了,这才微微抬眼,轻吐道:“她会回来的。”

这引得寇青与江水寒对视一眼,似是明白了些许。

“她会知晓,她只能靠本王。”

……

夜幕被天公的大手拉下,又撒上星光点缀,良辰美景。

楚琴身着素白仙裙,手中又一次抱起那把胡琴,今夜她奏的,名叫《良宵》。

清夜良辰、庭院深深,微风轻送、花掩珠楼。

幽人清客,良宵不眠。

只叫人欲品茗低语,吹箫鸣琴。或闲庭信步、月下徘徊。

苍宇沉寂,四围人静,流连万般,神清骨醉。

浑然无雕,味之无穷。

言无欢闭眸,整个人都放空在躺椅之上,半夜风,随音韵,轻轻摇晃。

楚琴时不时抬头望向言无欢,微微一笑。

这样的时刻纵使千金也难换,却是未能持续的太久。

耳旁忽而一道暗风,言无欢依旧随躺椅晃着,却是微微抬手,细小银针脱手而出,一息之后楚琴应声倒地。

广凌自暗处旋身而出,轻声道:“殿下,应您所言,董儿小姐来了。她身上有伤,瞧起来情绪又颇为激动,只得眼下就知会殿下了。”

“很好,”言无欢笑道,“夜深露重,琴儿身子单薄,奏琴久了劳累睡过去了,找人侍候着吧。”

说罢月色衣摆一闪而过,人已不见。

三王府之中无人不晓董儿与言无欢关系,前些日子言无欢的宠溺任谁都看在眼里,纵使今日事发,眼下这三王府,也无人敢拦董儿。

只见董儿身上是伤,脸上不知是泪是汗,凌乱发丝搅缠在一处,糊在脸上。

她疯了一般向到此的言无欢扑了过去,却在他身侧硬生生止了步伐,直直的跪在地上:“咚!”

“殿下!您要董儿如何做,董儿全听您的!只求您不要弃了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