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陈俊生几乎是本能使然,像一根离了弦的箭般冲了过去,奋不顾身抓住了封霓云的胳膊,自己也被生生带下去一段,半个身子悬垂在天台之外,倘若跌落这百米高楼,等待他们的只会是粉身碎骨。

封霓云猝不及防被抓住,意识终于在这瞬间回到了体内,慌乱地朝着身下看了一眼,此时马路上来往的车和行人都已经渺小如蚂蚁,此刻也都被医院天台楼顶这一幕所吸引,纷纷聚拢了过来。

“放开我。”封霓云抬起头望着已经用尽全力的陈俊生,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瞬间在空中消失不见。

“胡说!”陈俊生目眦欲裂,紧紧抓住封霓云的双手已经因为力竭在微微颤抖,“霓云,你抓紧我!我拉你上来!”

费夜鹰也冲了过来,帮着陈俊生一起拉住了摇摇欲落的封霓云。她本就身材瘦弱,自从住院后更是滴水不进,两个男人很容易便将封霓云拉了上来,三个人一起重重摔落在天台的地面上。

这时,杜骁也带着保安和医生们纷纷赶到,将封霓云和昏迷过去的宋清晓抬上了担架。

目送着医生护士们离开的身影,陈俊生没有继续跟上去。静静站在费夜鹰的身后,通红的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恨意,双拳狠狠握紧直到微颤。

终于,陈俊生缓缓开口:“这一次,无论你说什么,乔雨季这个人我废定了。”

费夜鹰没有回过头看陈俊生的表情,两个男人相对无言安静伫立在天台凌冽的狂风中,在暗灰色阴霾的天空之下,显得格外孤寂凄凉。

“……好。”半晌,风中若有若无地传来费夜鹰冷清的声音,他的回答让陈俊生有一瞬间疑心自己的耳朵,“这一次,我会帮你。”

“不必。”陈俊生摇摇头,“等我安抚好霓云,我会亲自去做。至于你……”

顿了顿,即将脱口而出的下半句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化为了唇边一声千回百转的叹息,似是生生咽下了许多无奈和苦楚,都忍耐进了血液和骨髓里。

“废物!”乔大力在乔家书房里狠狠摔碎了茶几上的琉璃花瓶,乔雪儿和一边的助理被吓得一个激灵,畏畏缩缩地望着乔大力不敢出声。

“这么一件小案子都搞不定,我们公司这帮律师团都是废物吗?!”乔大力忿忿怒斥,“我已经吩咐下去,不惜一切代价给我保出雨季,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

助理忍不住弱弱出声:“乔董,其实主要困难在于那边不肯私下和解,对于我们提出的条件对方根本不予搭理。”

“那只能说明我们开出的条件还不够!”乔大力不耐地挥挥手,“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说服他们,直到他们同意和解为止。”

助理表情沉重地离开后,乔大力稍稍缓了缓和语气,对一旁的乔雪儿开口询问:“你那边情况如何?费夜鹰有答应你出力帮忙吗?”

乔雪儿面有难色:“虽然答应了,但是好像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哼!”乔大力冷哼一声,语气透露着不屑,“他堂堂一个费氏集团总裁,这点办法都没有么?还是你办法不够啊……”

乔雪儿听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默默低下头去。

“得了!”乔大力也不忍再苛责于自己女儿,“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我会找机会和费夜鹰那小子谈一谈,你只需做好你分内的事情,把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医院里,宋清晓几乎寸步不离地陪伴在封霓云左右,生怕一个疏忽她再做出什么过激的傻事。

自从被陈俊生从天台上救下后,封霓云变得愈发沉默,整日怔怔地面对着空白的天空,一发呆便是好几个小时,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陈俊生心急如焚,安排了海城最有名的心理医生,可也无济于事。封霓云仿佛把自己置于一个透明的坚硬的罩子里,外面的人无法与她沟通,她也不愿意感知其他的人情绪。

封霓云就像是一朵绽放到了极致的花,在最美的时候被人狠狠摧折。即使外表一如从前,所有人也心知肚明,这朵花再也不复往日的生机,生命力正在以飞快的速度离她而去。

即使宋清晓和陈俊生拼尽了全力想要留住,封霓云也依旧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随着狂风越来越远。

这种无力感,让每一个人都感到绝望。

“霓云,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宋清晓返回一趟家里后又匆匆赶回医院,此时陈俊生正在一口一口喂封霓云吃饭。

封霓云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是淡淡看了宋清晓一眼,沉默以对。

“是我们从前的相册,里面是我们俩从小到大拍下的照片。”宋清晓故作轻松,将那本沉重的厚相册放在封霓云面前的小桌子上,“我们一起看一看好么?”

见状,陈俊生识相地收拾好桌上的碗筷,起身离开留给她们二人空间。

看封霓云没有反对的意思,宋清晓欣慰一笑,轻轻坐在了封霓云的身边,一页一页为她翻阅着许久没有打开的相册。

微笑的、打闹的、拥抱的、疯狂的……有很多照片周边已经开始泛黄,提醒着两个人时间的流逝,从两个人还是幼稚孩童时,她们已经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

封霓云静静看着一页页翻过,苍白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涟漪,仿佛那只是两个与她不相干的陌生人。

直到翻阅到最后一页,宋清晓缓缓合上相册,还是忍不住心酸:“霓云,你还是不愿意和我们说话吗?还是……你在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