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霓云的身体上并没有太严重的伤,这一次,陈俊生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独自为封霓云请了全套的护工、保镖和心理医生,与公司请了长假全心全意陪伴守护着封霓云。

报警后,警察按照常规做了调查和取证,封霓云一如既往地沉默,仿佛彻底将自己封锁起来了一般,拒绝任何人的接触和沟通,整日瑟缩在房间,不是处于昏睡状态便是愣愣地直视着窗外。

乔雨季和他几个同伙纷纷落网,在陈俊生和陆衍之的施压下,这件事并没有被太多人知道。

儿子二度进公安局,乔大力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自认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公司刚刚有了点好转总算保住了,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又惹出这样的大祸,他又要耗费多少心力和钱财与摆平?!

费夜鹰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虽然一向知道乔雨季的无耻和下作,却万万没想到他当真会犯下这样龌龊的罪行。

“夜鹰,我知道这次是哥哥不对,千错万错,你就看在他也是为了乔家报仇心切的份上,看在我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再帮他一次吧!”乔雪儿得知哥哥出事后,第一时间选择恳求费夜鹰救出乔雨季。

勉强压制着内心的厌恶与鄙夷,费夜鹰扶着已经大腹便便的乔雪儿坐在沙发上,语重心长:“这一次和上次不同,这一次你哥哥犯下的罪是可以判重刑的,你要我怎么救?!”

乔雪儿却不依不饶,哭得梨花带雨:“如果哥哥有了个什么三长两短,爸爸只怕也是活不成了,到时候我们乔家……”

“实在不是我不愿意出手,这一次封霓云那边的情况确实不佳,目前他们隐忍不发,万一乔雨季被救出的事情让他们知道,逼急了他们向媒体曝光,到时候只怕下场会更严重!”费夜鹰一条一条的跟乔雪儿分析原因,道明利害关系,可是乔雪儿却半个字也听不进去,一心只想着她的无能哥哥。

终于,费夜鹰拗不过,只得先松松口:“好吧……我可以先试一试,亲自去封霓云那边看一下情况,打探清楚他们的态度。只不过希望不大,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嗯!”乔雪儿忙不迭地点头,只要费夜鹰愿意尝试,对她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安慰。

第二天,费夜鹰带着助理杜骁来到医院时,在护士站遇到了正在拿药的宋清晓。

在嘈杂的人群中,两个人几乎一眼就撞进了彼此的视线里。费夜鹰的心脏瞬间被一只大手狠狠攫住,剧烈的抽搐痛得他眉头紧蹙。

她好像更加消瘦了,眼眶微微凹陷了进去,鼻梁愈发挺立了出来,巴掌小脸立体得格外明显。脚踝处绑着一层绷带,大腿上似乎也受了伤。

目光相错的一瞬间,费夜鹰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宋清晓眼神中的空洞和无望。她的眼眸很平静,可是就是这样平静无波的情绪,才愈发渗透出了深入骨髓的悲凄。

费夜鹰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最开始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害怕宋清晓也受到伤害,也在确认她没有被那帮禽兽玷污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可是现在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她,费夜鹰才知道,不是所有的伤害都在身体上,有一种伤痛虽肉眼不可见,却比有形伤害更加致命。如同跗骨蚁虫一般缓缓渗入你的五脏六腑,药石不可医。

“你……还好么?”费夜鹰一步一步走近,虽然知道自己问的话无疑是废话,却还是想要亲耳听到她的回答。

宋清晓抬起头,深深看了费夜鹰一眼,没有开口说一个字,转身离开。

在她心里,自己也是带给她和她身边人这些无妄之灾的元凶,她又怎么可能轻易原谅自己?费夜鹰一边苦涩地想着,一边默默跟随在宋清晓身后。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对于封霓云的事情,他没有办法置身事外。

谁知,刚刚走到病房门口,宋清晓便大惊失色,手中端着的药水盘“哐”的一声掉落地面。

“霓云?!”宋清晓几步迈进门,四下张望找寻那个本应躺在病床上的人,“你在哪里?!”

病房本就不大,只有一个简单的卫生间,宋清晓终于确认,封霓云不见了!

发了疯一样狂奔在宽敞的走廊,宋清晓拉住遇见的每一个护士:“你有没有见过309病房的病人?!你看见她去哪儿了吗?”

可是,回答她的每一个人都是茫然地摇头。309的病人自从住院后一直像行尸走肉般,不是躺在床上就是面对着窗户愣愣出神,对于医生的治疗一向是沉默地配合着,怎么会偷偷跑出病房?

“走,去掉监控!”明白了发生什么事后,费夜鹰一步上前拉住宋清晓的手腕,不容她有反应的机会,“刚刚才消失的话,她现在走不了多远。”

宋清晓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地跟着费夜鹰一起前往了医院一楼。解释事情经过后,医院很快调出了监控。

监控画面显示,从宋清晓离开病房后不久,封霓云也从病房里身体虚浮地走了出来,一脸苍白着脸色,眼神空洞无神,穿着病号服径直上了电梯。

电梯一直显示着向上,直到到达了顶层天台。监控画面最后的一幕,是封霓云摇摇晃晃着身体推开了通往天台的大门,转身不见的背影。

“不……不要!”宋清晓疯狂摇着头否认,转身疯也似地冲向了电梯。费夜鹰也急忙跟上,示意杜骁通知陈俊生。

随着电梯的缓缓上升,宋清晓的面色也越来越惨白,好不容易等到电梯开门,宋清晓像离了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霓云……”刚刚走到天台门口,宋清晓便瞬间刹了车,费夜鹰跟了过来,果然看见了封霓云。

她正背对着他们坐在天台边上,双腿轻松有余地在围栏外面晃荡着,鞋子早就被踢到了二十五楼之下。在天台呼呼刮起的狂风中,封霓云身上大一号的病号服显得她格外瘦弱,仿佛很快就要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随风吹落。

看见这一幕,宋清晓瘫软在地,嘴唇无力地张合着,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不敢呼喊她的名字,更不敢贸然靠近让封霓云受惊。只觉得剧烈跳动的心脏被狠狠提在嗓子眼,身体里的血液都快要停止流动。

封霓云似乎没有察觉到身后的人,只是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嘴里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歌,仿佛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加轻松惬意的事情了。

这时,宋清晓听见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竟然是陈俊生。他疯了一般朝着这边跑来,脚步声越来越响。

宋清晓还来不及提醒他,封霓云便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声音,警觉地转过头来,看见了他们三个人,身体又不自觉地朝前挪了挪。

“不要!”陈俊生眼睛里泛着红血丝,目光定定地注视着一脸戒备的封霓云,眼泪唰的掉落,“霓云乖,到我这里来……”

封霓云没有回答也没有移动,就那么愣愣地回望着陈俊生,似乎在费力思索什么,眉头微微蹙起。

“霓云,你不可以对我这么残忍。”陈俊生一边说,一边缓慢地小步走上前,双手张开做出拥抱状,“来,到我这里来。你想要做什么,我都陪你;你想去的地方,我都带你去,如果你厌倦了这里的一切,我就带你到一个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地方,一切重新开始……”

眼看就只剩一步之遥,陈俊生的手就在触碰到封霓云的那一刹那,封霓云突然回过神来,身体不由自主地一惊,作势就要滑了下去……

“不要!——”宋清晓发出声嘶力竭的一声呼喊,终于再也承受不住眼前的打击,身体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失去意识软软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