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宋清晓在心里也憎恨埋怨过自己几千几万次。因为自己的识人不明、愚蠢无能，让本来与这件事半分不相干的封霓云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伤害。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她本可以在热爱的领域自由自在地追求心里想要的东西，和心爱之人谈一场平淡简单却甜蜜隽永的恋爱，在岁月静好中肆意挥霍着时间，等待生命里的每一场惊喜。

可是，因为自己，封霓云与这一切都彻底诀别。自己身处泥潭，封霓云却愿意从高处落下陪同自己在泥潭或沼泽里翻滚折腾，与恶龙缠斗，直到自己也变成了恶龙。

“你即使恨我，我也是可以理解的。”宋清晓含泪注视着封霓云面无表情的侧脸，眼泪还是忍不住滑落。

“只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把这份恨意转化成坚韧生活下去的动力，哪怕你需要我彻底消失在你生活里，我也愿意……”

“我不恨你。”

冷不防地，封霓云转过头来，眼神定定地注视着宋清晓的双眸，轻启薄唇：“我从来都没有怨恨过你。”

“霓云……”自己也没有预料到封霓云会愿意开口说话，宋清晓忘记了反应，愣愣地望着她低声嗫嚅着，内心犹如掀起了滔天海啸，竟也忘记自己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封霓云正打算继续说话，突然病房门被人敲响，传来一个小心翼翼地声音：“请问，这里是封主编的病房吗？”

宋清晓愣了一下，观察封霓云似乎没有太大的反应，这才放下心来：“是的，请进。”

门被缓缓推开，探头进来一个年轻懵懂、满脸稚气的女孩，她手中正捧着一束精心装扮过的狐尾白-H花，局促地走了进来。

在看到封霓云的一瞬间，女孩的眼睛立刻红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哭音：“封主编，都是我不好……”

宋清晓大概猜到，这就是封霓云往日里格外照顾的助理小风。不过对于她这样的话，宋清晓也是一头雾水，面露疑色地看向封霓云。

小风抽抽搭搭走近，半跪在封霓云面前，结结巴巴道：“对不起封主编，那天是我蠢才会无意中泄露了你的行踪。也都怪我手机突然不见了，才导致后面的事情发生，封主编，你骂我吧……”

封霓云这才明白，为什么那天给小风打电话一直打不通，为什么乔雨季会对自己要谈合作商的事情了解的那么详细。原来这一切，都是早被安排好的。

“封主编你放心，我已经帮你向上面请了假，大家都以为你是有紧急的事情出差了，不会有人怀疑的。”小风哭得伤心，当自己从陈俊生那里得知发生的一切后，自责和悔恨如同凶猛巨兽毫不留情地吞噬了她，她无法不将这些事和自己的过失联系起来，更加没办法原谅自己。

“没关系。”封霓云平静地望着泣不成声的小风，仿佛早就知道此事一般淡然。小风这姑娘最大的缺点也是最宝贵的地方，便是她的天真不设防，可是这样的性格在职场上无异于羊入虎口，会很快成为众人随意算计的对象，自己当初挑中小风做自己的助理，不也正是因为仿佛看到了初入职场的自己么？

“主编……”小风愣愣地望着封霓云，心脏宛如掉进了黑暗的无尽深渊。只听到封霓云轻启薄唇，好像在谈论明日天气那般寻常平淡：“那些事情都无所谓了。小风，我还需要你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宋清晓和小风都不敢打断，静静听着封霓云的下文。

“我决定从《Fairy》辞职。小风，这件事你帮我完成，就当是作为我助理的最后一项任务吧。”

“什么？！”宋清晓和小风两人同时惊愕出声。

封霓云没有再解释，只是她黯然无光的眼神默默告诉她们——自己的决定不可能改变。

半晌，宋清晓轻叹一口气，转脸对小风道：“这件事情就拜托给你了。霓云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们就尊重她的选择吧。”

小风懵懵懂懂地点点头，虽然内心万般不舍和难过，但自己总就没有办法干涉封主编的想法，只得答应下来。

费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里，杜骁站在费夜鹰办公桌面前，静静等待费夜鹰的指示。

桌面上呈放着的，是宋清晓父亲在狱中去世前留下的遗书复印件，还有他平时的一些手写稿。费夜鹰面色凝重地逐页翻阅着，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根据专业部门的鉴定，这些手稿和遗书在一定程度上的确存在着偏差，像是……”杜骁俯下身来，恭恭敬敬地向费夜鹰做着解释。偏偏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一声推开，乔雪儿径直闯了进来。

杜骁被吓了一跳，急忙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起了桌面上的所有文件，转过身对乔雪儿微微鞠躬：“费夫人。”

即使如此，乔雪儿敏锐的视线还是捕捉到了文件的标题和寥寥几个字，竟然看到了“宋清晓”这个名字，一瞬间心里犹如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爬山虎，阴霾笼罩心头。

费夜鹰不悦地蹙眉：“你怎么进来也不敲门？外面的助理都是吃白饭的吗？！”

乔雪儿急忙挤出笑容，眼眸里却无半分笑意：“是我故意让他们不要通报，想给你一个惊喜，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我弄巧成拙了……不过，你们刚刚在谈什么呢？”

费夜鹰抬眸，目光复杂地打量着乔雪儿，一言不发。乔雪儿被看得不自在，讪讪道：“怎么？不方便让我知道吗？”

“只是一些生意上的事情罢了。”费夜鹰收回目光，回答敷衍，挥挥手示意杜骁先下去。

直到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乔雪儿和费夜鹰两人，乔雪儿才换了一副面孔，扭捏着走近轻轻坐在了费夜鹰的腿上，双臂紧紧搂着费夜鹰的脖子，娇嗔道：“人家只是关心你，干嘛对我这么有敌意？”

“你怎么会突然过来？”费夜鹰不再接这话，转移了话题，“一个人来的？身体吃得消吗？”

见费夜鹰主动关心自己，乔雪儿总算开心起来，撅起嘴来假装委屈：“你忘了，今天是我产检的日子。每一次你都不陪人家，再这样下去宝宝都该忘记爸爸的声音了……”

费夜鹰浅笑着低下头，手指在乔雪儿隆起的腹部上轻轻滑过：“不会的。”

乔雪儿在费夜鹰办公室耳鬓厮磨好一阵子，见时间不早了，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先行回家去。

刚出费氏集团的大楼，乔雪儿原本堆满幸福笑意的脸上顿时乌云笼罩，脸色阴沉可怖到令人胆寒。她相信自己刚刚看的没有错，费夜鹰看的那份文件上的的确确写了有“宋清晓”这个名字，只是自己没有办法确定那到底是什么文件。

可是，即使这样，乔雪儿也不能原谅。

蓦地想起封霓云所住的医院离这里不远，乔雪儿眼珠滴溜一转，计上心头，不由得露出了恶毒阴狠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