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全部死了,那个暗卫再次消失,他还趴在他的怀里……以这种极度暧昧的姿势,她的一只手正好扶在他精瘦而结实的腰间,另一只手攀住他优雅的颈项。他的皮肤手感极好,但是,这个人,他的身体是冷的,竟然是冰冷的,没有一丁点的温度!之前不管给他解毒或者活血散瘀之时她都小心翼翼的避免碰触到他。

她的脸就贴在他的胸前,却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心跳。

姬一然呆住,大脑有片刻的空白,忘记了应该立刻从他身上离开。无意识抬头,撞进瞳孔的,是他那双淡漠的眸子,此刻正眯着眼睛看着她,那双眼幽深如谭,叫人怎么看也看不穿。

带着淡淡幽香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尖,好似春日樱花林里带着花香的和煦微风一般,给人无限舒适之感。隔着衣衫,他感受到她柔暖温香的身子,传递给他所没有过的温暖?

他戎马一生,只为了守护皇兄,和皇兄的天下。

这之外的事情他从不上心,哪怕是黎婕提出要嫁给他的时候,他连考虑都不曾考虑,他很早时便知道那个对他性命虎视眈眈,觊觎帝位的人是谁,看破不说透。

直到一次机缘教他下这象棋的蒙面人说过:最是无情帝王家,他才幡然醒悟。

比起他自己,他更担心的是他那单纯的皇兄,因为是皇长子,顺其而然的便登上了皇位。

他忽然回忆起了那人与他攀谈的内容,他字里行间,所透露出的都是带着血色的四个字——“帝王之术”。帝王之术是什么?东方也好,西方也罢,帝王也好,君主也罢,称谓虽有异,尊崇的帝王之术却相同,简言之,就是算计,再深了点,就是一个词——狠绝,狠,不仅是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绝,不仅是绝人之情,更要绝己之情。

无奈他皇兄本就是一个善良没心计之人,在他眼中就不会有坏人和好人的区别,他的想象中这个世界是美好的,若没有他在一旁从中干预,一个一个指点他,恐怕他这皇兄到现在都不知道满朝文武大官已有一半是杨太后之人,但即使如此,他必须让皇兄自己强大起来,他不可能永远陪着他,他是一个帝王,帝王就必须有自己的威严。

于是,在这样的帝王之术下,便有了相应的为臣之道和

为“顺民”之道,于是,便就有了最最让人恶心的政治。

一开始他是排斥这帝王之术,是因为它抑人欲,灭人伦。

北宫镜夜自小喜欢看稗官野史,及长,始涉猎正史,但是看过诸多皇朝更迭人事变迁之后,却终于对政治冷了一片炽热之心。在政治里,容不下天道人伦,父不惜子,子可杀父,夫妻互谋……只要拳头够大后台够硬,即便是一出父夺子妻的乱伦丑剧,也自有人为之美化渲染成赚人眼泪的旷古爱情悲歌;于是,在谁拳头大谁绝对说了算的世界里,作为大拳头的象征——皇位便成了兵家必争之物,争到了皇位,坐到了那把椅子上,于是便成了全天下最大的贼寇——我想要谁就是谁,想要谁干什么谁就得干什么,想要什么就是什么……

而谁都明白,这个位子有多么的重要,于是,坐在位子上的人就需要时时提防有人惦记他的位子,确保位子的独一无二性,这就是所谓的“卧榻之侧,岂容酣眠”。而暂时坐不到位子上的人,则或者死心塌地,为能最靠近位子而奋斗终生,以便在位子上的人将啃剩的骨头扔过来时及早接住;或者,处心积虑暂时服软,心里则时时惦记着相时而动取而代之。

于是,政治便成了最最龌龊不堪的东西。在帝王将相的文治武功背后,都是森森白骨、血泪成溪!古往今来之大小战争、知名战役,何者不是出自政客之手?然而,当天下大乱、战火肆虐、生灵荼炭之际,那些所谓的政客又在何方呢?

这世间的百姓,又有谁是真正在意居于上位压迫他们的统治者们是哪个?有谁在意那皇位是该给儿子还是该给弟弟?有谁在意今天是王三在位还是李四在位?只要能给他一个平和安全的生存空间,则其愿足矣!

恨就恨总有那么一帮子一肚子肮脏私欲男盗女娼却满嘴的仁义道德天道人伦的小人,成日只想着怎样才能让自身以及所在的利益集团利益最大化而无风起浪平地生波,生生地制造事端,得到的,是自身的荣华与富贵,搭上的,却是无数“顺民”无辜的生命!所以,他最看不下去的便是那些所谓的为“正统”而“不屈不挠”战斗终身的所谓将领。

那个神秘人士的一句“一将功成万骨枯”,还有另一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现实与梦境,如此之残酷地组合,生死两茫茫,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琉璃瓦、黄龙墙、绿釉翘角、金檐阁楼,一檐一柱层层叠叠耸立横卧,精巧翻覆地堆垒出的,却是一座错综复杂的迷宫,深陷于其中,因为这里边,充斥着太多的权力与欲望,有一个让人走不出的迷魂阵。

皇家的宫殿、人事都不是简简单单的宫殿与人事,都是棋局的一部分。一宫一殿,是棋盘上的权势棋格,一人一事,是左右交错的生死棋线。而深陷棋局中的人,却常常因为各种原因,而孑然不知,唯有被动的入局接受所有环环相扣、步步接踵的一切。

最是无情帝王家。但是,如果设身处地地想,倘若是他也生在皇家,但是他又能如何?一般说来,为了权力,为了皇位,势必要互相残杀拼个你死我活,谁都无法阻止。

“树欲静而风不止”,在那样的环境中,如果优秀,即便想要独善其身,也是终不可能;在那样的环境中,人心又有多少可以选择的余地?命运面前,再大写的人字也还是渺小的,只有在滚滚洪流中无奈的挣扎飘摇,败是惨败,胜是残胜。既然不能阻止,就只能一起沉沦,无论是天堂地狱,大家一起,只能期盼来世不要再生在帝王家。或者,掩藏自身的本性,学着做一个混世的荒唐王爷,在昏沉中了此一生。

独霸高处,心中可有感慨?他也常常在想,凌于万人之上真有如此之重要?纵使得到了天下那又如何,纵使拥有无数的财富、无数的奴仆、无数的美女,没有了相知相许的爱人、朋友与你陪伴、分享,心里也必然会十分空虚、寂寞无比,悔不当初,恨不得时间能倒流。人活在那种地方,想赢,就要付出相等的代价。所以需要背弃一切阻碍自己成功的障碍,或许是最亲爱的亲人,或许是真心的朋友,或许是最爱的爱人,更或许是自己一生的快乐。若有太多的放不下,只会造成拿不起最重的天下!其实,立于万人之巅者,想必其心亦如莲子吧。

北宫镜夜回过神,怀抱着姬一然,只感觉仿佛有一股神奇的魔力,在召唤着他潜藏在体内最深处的渴望。他的眸光一闪,眼中似有跳跃的火焰在燃烧,隐隐透出最原始的欲望。北宫镜夜就像是一只被禁闭多年的野兽,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姬一然正对上他那邪魅的瞳眸,一惊,立刻从他身上爬起来,还未站稳,一阵天旋地转,北宫镜夜在她起身的霎那,将她压在了水渠边的地面。

“做…做什么!?”姬一然猛地一喊,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觉得本王想做什么?”男子嗓音嘶哑,淡眸突地变得魅惑,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纤细的脖颈,灼热撩人,带来丝丝麻痒。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你…你别乱来…你快起来!”感觉到他的变化,她试图劝阻他,心中有些迷乱。

“本王还是…不呢。”他声音清冽,笑容纯净却勾魂摄魄。

世上估计不会再有比他还好看的人了吧。

月色朦胧,微风吹来,熄灭了水中的莲灯烛火,园子里静寂无声,只闻的彼此间的呼吸渐渐粗重。

姬一然望着近在咫尺的完美俊脸,心中有些慌乱,稍稍偏过头去,嗔怒道:“没想到你也是个道貌岸然之人!”她肤如凝脂,微微闪躲的明眸若水光潺潺,朱唇润泽,娇艳欲滴,轻启间十分诱人。

若说一开始北宫镜夜只是看她反应特别有意思才想着捉弄下她而已,这下他的心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怔住了。

姬一然见他似乎在发呆,生怕他对她图谋不轨干出什么事情来,余光中看了眼他们身后的水池,她用尽全力推了他一把,却忘了他的手正搂着她的腰,她惊呼一声,却已经无法避免地与他一同跌进了水中。

紧贴的身躯,没能分开半分,不同的是,姿势变成了他在下,她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