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现在每走一步,他和沈清离的距离就多了一步,而这下山经历的几千步,将是沈清离和他无法跨越的距离。沈清离最终还是离他远去,他似乎已经料到了结局。却再也无力改写,都是他的错,为何不让他一人背呢?

沈清离再次醒后发现自己身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安长言就守在她的旁边睡去。晨色微光中,那张清隽俊逸的脸上有掩饰不了的不安,却在她的微微一动中惊的睁眼醒来。

安长言无声的替她诊了诊脉,“这是山下,你孩子已没事。”

“嗯,谢谢!”她笑了笑,像和安长言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安长言,我们出去玩儿好不好?我已经好久没下过山了呢!”

“好!”空气中最终落下一干涩的音节。

不久后,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出现了一白衣翩然的男子和一面带轻纱身怀六甲的女子,当然这就是安长言和沈清离了。沈清离一路上显的特别的精神,大眼眨巴眨巴的看向四周,不断的喊着,“长言我要那个糖人!”“长言这玩意真可爱,你说我的孩子会喜欢吗?”“长言,我们去帮我的孩子挑衣裳吧!”“长言……”沈清离一路上唤着安长言的名,让安长言甚感无奈。却还是一边护着她,一边买下她说的东西,在沈清离说要包子时,他看着包子铺前实在人多,便将沈清离带到个人少的路旁让她等会,便去替她买包子了。

站在路旁的沈清离看着安长言依旧白衣翩然的背影,神色有些黯然,收敛了笑意,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地,有人撞上了她,她一惊身子笨拙的侧身,却还是险些摔倒。那人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的手,惊呼“姑娘当心!”随即稳住了沈清离的身子,沈清离听到那个声音后却僵硬了身子,这是…慕寒时的声音啊!

她木讷的偏头,慕寒时那面带歉意的脸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姑娘抱歉,适才冒犯姑娘,只是因……”慕寒时让了让身子,他身后才露出个小女孩的身影,女孩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很快的说了声道歉便是匆匆的拿起地上的绣花球飞快离开。

“小丫头担心些,可别这样冒失了!”慕寒时朝那小女孩的背影轻声道,脸上是沈清离很久没看到过的温柔。到底有多久,久到她也不记得慕寒时有没有那样温柔的对她笑过,似梦似幻。

沈清离从吃惊中回过神来,垂下眼睑,情不自禁的抚着她的肚子,心中暗暗对着她的孩子说着,看,这就是你的父亲,一个陌生的路人。

“姑娘?可是受了惊吓?需要我送你去瞧瞧大夫吗?”慕寒时那清润的声线再次传来,沈清离抬起头,那双在她这毁了容貌的脸上显得格外清澈的眼,怔怔地望着慕寒时。望着那个一直以来让她痛苦了许久的男子,才发现,曾经伸手就能拥抱到的距离,在如今是多么的远。

风佛过,吹起她面纱一角,隐约可见那暗褐色似被重塑的脸蛋。她忽地笑了,眉眼弯成一个弧度,很是开心的对着慕寒时……身后的安长言打着招呼,“夫君,你来啦!”

才回来的安长言拿着包子的手倏然一抖,但看到挡在沈清离面前的慕寒时才隐约的明白了什么。镇定上前,执过沈清离的手,才对慕寒时淡然一笑,“慕兄,许久未见!这是在下的妻子!”沈清离在安长言的到来后,便安静的垂着眸,看着脚尖一副淡然模样,而握着安长言的手却轻微抖动着,显露出她的不安。

显然安长言是与慕寒时有过交情的,他们闲谈了几句后,安长言便寻了个借口要离开。慕寒时也不拦,侧身给两人腾出了路,就在沈清离和他的错身时,他丢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姑娘,你的眼睛真美!”沈清离无动于衷的淡然错身,只有和安长言握着的手上沁出了一手冷汗。

待沈清离他们走后,慕寒时身后的影卫才现身,“太子爷,按照你的指示,我已派人前去跟随……只是属下不太明白,太子为何无端端的要派人去跟着一孕妇呢?”

“像啊!太像了,她的眼睛笑起弯成的弧度和我的清离简直一模一样。况且,我不喜欢巧合这种东西。”慕寒时看着安长言离开的方向一时隐晦莫名。

“抱歉!”沈清离到了客栈后便松开了安长言的手,扶着墙慌乱着步伐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沈清离,不要逃避自己了好么?明明你还是……”

“安长言!”沈清离停下步子打断安长言的话,“你可知我为何不再怪你想把我的孩子打掉?那是因为我信你。你有很多种理由可以放弃我,可是你没有。而慕寒时,我已经输的一败涂地,我不能再任性的去拿我的孩子去赌了,你知道吗……”慕寒时不一样,他和你相反,给我的难过,永远比要比快乐的多。

“安长言,我不怪你,要怪只能怪我自作多情,可笑的悲悯。”沈清离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合上了门。笨重的身子才似可呼吸般滑落在地,曾经见他多欢喜,如今便有多凄凉。慕寒时,你赐我的一切,我都好好记着。现在想起来竟是如此可笑!若非是慕寒时的国出了问题,慕寒时就该还是梵国的质子,沈清离还是梵国的公主,两个等级鲜明的人物还是能在皇宫里想方设法的甩开婢女侍卫,到处乱跑着。

沈清离那时已是十七年华,她的父王开始替她留意着她的未来夫君,选了好一些画了画像给沈清离送去,结果无非一个,被沈清离转手给了慕寒时,问着慕寒时哪个比较好。慕寒时回答的漫不经心,从不正面回答,所以但凡是慕寒时没认真回答的,都被沈清离丢开,忘在脑后,只有一个名为苍启的男子,面容俊美,性情温和,背景清白且身居高位,实在好到慕寒时也挑不出什么不好来。慕寒时才没好气地应了声,“他那么好,那你就嫁给他啊!”其实这话刚一出口,慕寒时便是后悔的,可沈清离却疑惑的问,“寒时,何为嫁呢?”

“就是和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

“这样吗?那你早说嘛,浪费了父王那么久的时间!”

“你有心仪的人了?”慕寒时侧目看向沈清离,她眼中一片澄澈,眼神坚定。

“嗯,慕寒时那我嫁给你好了!”沈清离说这句话时,树上的桃花开成了心动的声音,簌簌飘落,自铺成景,沈清离的言笑晏晏,慕寒时的不知所措也成为了两人的记忆。

沈清离甚至在想,如果就停在那一刻就好了,永远的停着,停在幸福充满憧憬的时刻。

她的父王到底还是不同意,无论她是如何的撒泼哀求父王也不曾松口。说慕寒时身为一个质子如何能配的上他最高贵的公主,说到底还是怕沈清离受了委屈。沈清离打着是日日缠也要让她的父王同意的主意,可慕寒时却没能等来她求得父王同意的那一天。只因云国突然的派人寻慕寒时,并让慕寒时早些回去,云国在慕寒时做质子的这段时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与梵国的战争后患还未清理干净,云国便又开始了内斗,几个皇子接二连三的被牵连其中,无一幸免相继死去。近来云国的王大限将近,希望慕寒时能回去主持大局。

慕寒时犹豫了几天,最终还是向沈清离辞别,他只说了几个字:清离,等我回来光明正大的娶你。沈清离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慕寒时走时再一次扑进了他的怀里。

只有慕寒时知道他真正想回云国的原因,若他不离开他就得已质子的名义面临着分离的结局,只因梵国的王不会舍得把他的女儿嫁给个低下的只有质子衔头的他。只有他离开了他才能光明正大的去娶沈清离。十里红妆唯卿嫁,他只想许给沈清离。

慕寒时是悄悄潜走的,沈清离替他做的掩护,最后被她的父王知晓后连她也受了罚,软禁在宫殿中不许出殿一步。而她竟也很遵守的真的没翻墙出殿,安安分分的待在殿中,数着飞鸟云朵,体会着书本上说的相思之苦。那是她唯一可以为慕寒时做的事,可不能给他添乱。转眼就是几月过,外面似乎也忘却了她这么一位曾盛宠不衰的公主,无人来扰,安静的近乎与世隔绝。

直到那日的深夜,她正守着屋中烛火看着火焰的跳跃不断想着这些年和慕寒时的点点滴滴,温暖的像极了这片黑暗中唯一闪烁的烛火,虽微弱却温暖。慕寒时就忽地闯入她的房中,她一惊,还未看清来人,就被慕寒时抱了个满怀。有夜的寒凉,露水的湿度,和,慕寒时的味道。她怔怔的看着慕寒时,似乎不敢置信,她念着的人,真正出现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