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在处置年羹尧接近尾声时,转过头来,正式向允禩一党动刀:雍正三年七月二十八日,允禟被革去贝子。

雍正三年十一月初五日,宗人府议,允禩应革去王爵,撤出佐领。

雍正三年十二月初四日,允祯因任大将军时“任意妄为,苦累兵丁,侵扰地方,军需帑银徇情靡费”,经宗人府参奏,由郡王降为贝子。

雍正三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命每旗派马兵若干在允禩府周围防守,又于上三旗侍卫内每日派出四员,随允禩出入行走,名曰随行,实为监视。

雍正四年正月初四日,允禟因以密语与其子通信被议罪。

雍正四年正月初五日,允禩、允禟及苏努、吴尔占等被革去黄带子,由宗人府除名。

雍正四年正月二十八日,将允禩之妻革去‘福晋’,休回外家。

雍正四年二月初七日,囚禁允禩,将其囚禁于宗人府,围筑高墙,身边留太监二人。

刚刚稳妥地收拾了允禗等人,雍正四年二月,胤禛转而向皇三子弘时发难。

弘时,长春宫主位齐妃娘娘之子,胤禛仅有的三位皇子中,最年长的一个。在胤禛初即位时,曾对弘时寄予了重望,在为其择师一事,颇费心思。胤禛希望他可以在师傅的言传身教下,有所长进,改弦更张,使父子关系得到改善。

所以,弘时原本应是雍正帝择嗣时的首要人选,而允禩等人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因此对弘时极力拉拢,妄图在胤禛的下一代上做文章。对此,弘时非但没有看透,反而时时表现出对于允禩等人的好感,形成了与胤禛截然不同的政治倾向性,从而失去了父子的沟通机会。

由于,胤禛对弘时心生猜疑,担心他受了允禗等人的蛊惑。随后的两次祭祀景陵,胤禛都让年仅十三岁的弘历代替。这是一个意味深长的举措,以往在位皇帝,有时会派遣未来的皇帝向升天的皇帝致祭,奏告王朝百年大计已定,储位已有所属,并祈求先帝在天之灵的佑护。因此,对于胤禛的这一决定最为敏感,且又因之最为沮丧者,莫过于弘时。这一举动令他心存不满,旋即与胤禛的关系更加恶化。

雍正四年二月十三日,胤禛下旨,弘时因年少放纵,行事不谨被削宗籍,交于允祹,令其约束养赡。既断了允禗等人的念想,又保全了自己儿子的性命。胤禛的这一举措虽属决绝,却也体现出了舐犊情深。

弘时的失利让舒兰始料未及,手中唯一的皇子没有了,这让她不免慌乱。一想到耿雯杨那边握有胤禛仅剩的三个皇子,舒兰不由得烦躁。如今看来,弘昼顽劣,难堪大用;福沛尚小,又体弱多病的,也难有前程。这算下来,也唯有弘历一人可用了。这熹妃不似耿雯杨那般得宠,相较之下心中难免有些不平,若可以利用这点,那自己还有胜算。

想到这,舒兰对身边的月茹说:“你去把我的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和碧玉滕花玉佩给本宫找出来,对了,还有前儿湖广总督进献的金镶九凤穿云手镯找出来,找个锦盒装了,给永寿宫送去。”

“娘娘,您这又是何必呢?这不年不节的,送这好些首饰过去,总得有点说法才是啊!”

舒兰略想想,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由头,忙问道:“要你说,该寻个什么由头呢?”

“主子,依奴才看,您就算是想向熹妃娘娘示好,那也得和缓些来。这么白眉刺眼地赏了这些,难保不叫她起疑心。其实说到底,无论将来哪位皇子登基,您都是名正言顺的母后皇太后,谁都越不过去的。与其拉拢熹妃娘娘,还不如培植几个小的。万岁爷正值盛年,将来还会有子嗣。这皇位将来是谁的,还真不好说呢!”

舒兰点点头,说道:“你这话也有道理。只是万岁爷不肯选秀,哪里来得新人?”

“娘娘,这花无百日红。日子久了,这宫里的人,万岁爷也会看倦的,早晚的事儿。那裕嫔娘娘即便再得宠,新人一进来,也是要靠边站的。”

舒兰略微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本宫觉得还是不踏实,这选秀还是没影的事儿,还是眼下比较实际。还是把前儿湖广总督进献的金镶九凤穿云手镯给永寿宫送去,就说本宫觉得这镯子艳丽,不适合本宫的年纪了。如今满宫中也只有熹妃一人可以戴得,所以本宫就做个顺水人情赠与她了。”

“是。”

这时,屋外就有小太监禀报。“启禀皇后娘娘,齐妃娘娘求见。”

舒兰听了,立即隔着窗户说道:“去告诉她,本宫今日身体欠安,不愿见客。让她回吧。”

“喳。”

月茹方欲开口,舒兰说道:“你想问本宫为何不让齐妃进来吗?”月茹点点头,舒兰接着说道:“弘时已经无用,本宫还搭理齐妃做什么?她虽说是妃位,但一直中庸无能,如今也已经年老色衰,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了。快去吧,把本宫的话带到。”

“是。”

月茹依言去了永寿宫,蕙娆自然欢喜,拉着月茹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又与了些银钱,这才好好地把月茹送了去。转身回来,蕙娆立刻吩咐小宫女,把镯子收了,自己则坐在炕上出神。

秋月见了,低声问道:“主子,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心里面有些发慌罢了。”蕙娆抬眼看了一下屋里伺候的众人,见皆是心腹,才缓缓地说道:“皇后娘娘这么突然示好,还真让本宫不舒服。”

“娘娘,如今三阿哥没了,独咱们四阿哥最拔尖儿,皇后娘娘忌惮主子,所以才这么着,没什么打紧的。”

“正因为这样,本宫才慌了。万岁爷虽然对她淡淡的,但她到底是皇后,将来也必是母后皇太后,谁都动不了半分。如今她忽然向本宫示好,本宫若不依从,难免会生芥蒂。但若本宫从了,多年的恩怨,又启示一两句话就能化解的?”

“主子何须多虑,依奴才看,不论将来怎样,您都是圣母皇太后,在皇上心里自然是比她更贴心的。你又何必现在自寻烦恼呢?”

蕙娆点点头,不再言语。

耿雯杨此时正在御花园荷花池边喂鱼,根本不知道如今后宫的天开始变了。她无意中听到假山后面有人在聊天,听着声音约莫是弘历和弘昼。耿雯杨没有做声,示意宫人退下,独自走近细听。只听到弘昼在向弘历抱怨,“我刚才去看过三哥了,真是好惨,瘦得不成个样子。皇阿玛也太狠心了,三哥能有多大的错啊?”

弘历没有做声,估摸着他觉得弘昼的话大逆不道,不愿接口,以免授人以柄。耿雯杨笑了笑,这个弘历真是太小心了,如今才十三岁就和他额娘一个心性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也对,身处这帝王家,即便是自小一处长大的兄弟,也不得不防。弘历聪明,蕙娆小心,她这个做额娘的也不是傻子,为了弘昼的将来,还是要与未来的皇帝搞好关系!

于是耿雯杨一闪身,走到了他们面前。“你们兄弟两个说悄悄话,也不知道避讳。弘昼,额娘素日就是太宠着你了,说起话来也不过脑子。若被有心人听到了,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来?”

二人见到耿雯杨忽然出现,都吓了一跳,连忙齐声说道:“儿臣给额娘请安。”

“免了。”耿雯杨用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弘昼的额头,厉声说道:“你这个孩子,真是个混世魔王。平时胡闹也就算了,怎么能妄议政事?若再有一句半句的飘进额娘耳朵里,额娘就去求你皇阿玛,把你也关进宗人府去,大家一了百了,落得干净。你先下去吧,额娘有话要跟你四哥说。”

弘昼听了,一缩脖,连忙溜了。看着弘昼远去的背影,耿雯杨幽幽地说:“这孩子,说话不经脑子。若真被有心人听去,可怎么好?”

“额娘,您别在意。五弟有口无心的。”

“是呀,他从小就这个性子,你知道,我知道,皇上也知道。皇上宠他,对他的话不会在意,可是你就不一样了。”说着,耿雯杨把头转回来,直视着弘历,“弘历啊,有些话还是要放在心里,不要轻易说出来。话一出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帝王家最要不得的就是以诚相待,因为你看不到对方的真心。明白吗?”

弘历认真地点了点头。耿雯杨微笑着替他理了理衣服,轻声说道:“你皇阿玛惩处了三阿哥,其实对某些人来说也是好事。弘昼顽劣不懂事,以后啊,还要你多照顾才是。”说完,她似有似无地拍了拍弘历的肩膀,离开了。

雍正四年三月初四日,胤禛下旨,命允禩、允禟改名,曰:尔等乘便行文楚宗,将允禟之名并伊子孙之名着伊自身书写;允禩及其子之名亦着允禩自行书写;允禩自改其名为‘阿其那’,改其子弘旺名‘菩萨保’。

雍正四年五月十四日,将允禟改名为‘塞思黑’;雍正四年五月十七日,胤禛召见诸王大臣,以长篇谕旨,历数允禩、允禟、允祯等罪;雍正四年六月初一日,雍正将允禩、允禟、允祯之罪状颁示全国,议允禩罪状四十款,议允禟罪状二十八款,议允祯罪状十四款。

雍正四年八月二十七日,允禟因腹泻卒于保定。

雍正四年九月初八日,允禩亦因呕病卒于监所。

自此,八爷党在雍正王朝里彻底地销声匿迹,所有该惩治的人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前朝的局势趋于了平稳,各类新政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胤禛终于可以缓口气,重新谋划自己的帝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