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刚至,暑热就已袭来。胤禛带着众妃嫔移居畅春园居住。胤禛自然是住在了春晖堂,舒兰住进了瑞景轩,年懿君被安排在韵松轩,蕙娆去了凝春堂,李秋霞住进了佩文斋,宋悦心去了藏拙斋,武凝芷在洲鉴斋,而耿雯杨被安排住在了藏辉阁。
众人皆第一次入畅春园,自然新鲜,整日东逛逛西看看的,好不热闹。
蕙娆拉着凝芷过来找耿雯杨说话,一进门就说道:“哎呀,姐姐这里好凉爽啊!这景致也好,前有丁香堤,后有鸾飞鱼跃亭的,不出这院子就有风景,真真是个好地方。”
“怎么,你那不好吗?那可是当年荣妃娘娘的居所呢,自然应该是好的。”武凝芷说道,“能来这院子逛逛,我就已经满足了。那御花园虽精致,天天看也就无趣了,不如这里,出门便有山水。光看着就美得如同一幅画似的。”
“这些算什么呀,姐姐是闺阁女儿,自然没见过真正的山水了。那山远远地望去,似笼了一层轻纱,影影绰绰的,再有云烟,就更飘渺不定,若即若离了。就好像有人拿着画笔随意地添了几笔淡墨,在那湛蓝的天空下,越发虚无了。再有潺潺的泉水涌出,化作溪水顺势而下,所到之处皆生机盎然。微风吹过,野花摇曳,青草低垂的,那景色才叫美得如一副画似的呢!”耿雯杨想到自己以前也天南海北地到处旅游,到底是见过些的,便眉飞色舞地描述起来,“这些还都是小景致,若要见到大山水,那才真叫人心旷神怡呢!正如古人所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那气魄非言语所能形容的。”
“哎呀,到底是跟着先皇出巡过的人,真真是比我们这些有见识。那样的景色我恐怕一生都见不到了。”武凝芷讪讪地说道。
“是呀,到底是姐姐,什么都见过,什么都知道。”蕙娆也附和着,“若将来有幸能随万岁爷南巡,定当去看看这大格局。古人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咱们天天坐在这里,怎知外面的风光?”
“好气魄!不愧是蕙娆,将来必定会遂了你的心愿!”耿雯杨暗自想到:将来这老太太可是要登泰山的,莫不是现在就开始存了这个念头?
傍晚时分,天气凉爽下来。耿雯杨陪胤禛吃过晚膳后,胤禛坐到炕上拿起书刚看了两页,耿雯杨就走过来说道:“万岁爷,现下凉了,您又是刚用过膳,白待着积食,不如跟臣妾出去走走吧。”
“恩?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
“自然是有好去处,想带着万岁爷去了。”耿雯杨凑到胤禛旁边,伸手扥走了他的书,说道:“以前待在宫里,自然没有机会。如今来了这畅春园,万岁爷还猜不到臣妾想去哪儿吗?”
胤禛一笑,伸手夺回了书,“原来有人想衣锦还乡啊?怎么,那地方你还没待够啊?这会子还念着要去?”
“活儿自然是干够了,但是那里可是万岁爷跟臣妾定情的地方,难道就不想故地重游一番?”
“算了,现在天色已晚,走过去也得大半个时辰,再回来天就全黑了。改天再去吧。要不这样,你即念着那里,明儿我让畅春园总管亲自陪你去一趟,你也好好地抖抖威风。”
“切,臣妾哪就那么小心眼儿了,还巴巴地去显摆?臣妾不过就是念着那屋子,想再去看看,原想着跟万岁爷重温旧梦,谁知竟不领情?罢了,还是臣妾独自去吧!”
胤禛摇摇头,继续看书。
次日一早,畅春园总管王公公果然来了。
“奴才给裕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耿雯杨见了旧相识,心里自然还是欢喜的。“王公公快请坐。”
“奴才不敢。娘娘恩典,奴才原不敢辞的。只不过,万岁爷吩咐奴才亲自陪着娘娘在院子里逛逛,若再迟会儿这日头就毒了。”
“即这样,王公公稍等片刻,容本宫更衣便来。”
王公公垂目颔首,候在那里。
耿雯杨来到镜前,检查自己的妆容。把子头上簪着碧蓝色纱堆的牡丹花,两边是纯银镂空雕牡丹花的压鬓簪,金海棠珠花步摇垂着米粒大小的红珊瑚珠子,耳畔是用南洋珍珠制成的耳环。身上穿的是雪灰色缎绣四季花篮的单氅衣,缀的都是铜鎏金錾花扣。衣服的领、袖边饰石青平金绣凤鸟纹缎及石青片金缘,以雪灰色素缎为面料,通身绣八组由二十余种四季花卉组成的花篮纹样,间以杂宝、草虫等纹。下襟绣海水江崖,间饰杂宝。绣法丰富多变,纹样清丽雅致。脚上穿的是同色的高底鞋,鞋面为雪灰色缎,以五彩丝线绣各种花卉,绿色缎及小花绦带做装饰,颜色鲜艳。耿雯杨是从头到脚把自己好好地打量了一番,这才满意地出来。
刚出了院子,几个小宫女立刻围了上来,皆张来把把纸伞,就连跟着的绣墨、木兰都有人撑伞,倒唬得她俩急忙躲闪。耿雯杨见了,对王公公说道:“公公这样做不合规矩吧?”
“回娘娘的话,这是万岁爷的吩咐,奴才也只是奉命而已。如今天馥斋那边众人都候着呢,奴才已命人备了轿辇,娘娘可以即刻启程。”
耿雯杨听了,不禁一笑。这个皇上也有浪漫温情的时候,还真有些霸道总裁的感觉。于是,欢喜地上了轿辇,由众人拥着浩浩荡荡地往天馥斋走去。一路上,旁人见了无不侧目。
过了集凤轩,王公公挥手让众人停下,他亲自走到轿辇旁对耿雯杨说道:“娘娘,过了这集凤轩前面就是天馥斋了。天馥斋地处偏僻,平时只留一窄桥可以通过。为保娘娘安全,还劳烦娘娘下轿,略走上几步也就到了。”说着撸了袖子,把胳膊递上前去。
耿雯杨点点头,下了轿,由王公公亲自扶着,来到了天馥斋外。如今在天馥斋当值的众人早早地就跪在那候着,见耿雯杨到了,首领太监邱公公尖着嗓子说道:“奴才天馥斋首领太监邱全禄携天馥斋全体宫人参见裕嫔娘娘,愿娘娘福寿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
雯杨没有说话,先抬头打量着天馥斋。康熙四十一年进宫,来到这天馥斋,如今已经二十二年过去了,真是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天馥斋经历了种种风雨,如今看来竟斑驳了。
“你们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众人领命抬头,但皆不敢直视耿雯杨,均低垂着双眼。
雯杨低头略略扫了一眼众人,仅有一二个是旧相识,其余的皆不认识,心中不禁感叹,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想到这,耿雯杨不禁轻叹一声。
这时,王公公上前,说道:“传万岁爷口谕,天馥斋上下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朕心甚慰,特赐天馥斋众人白银百两,以资嘉奖。”
众人听了,连忙谢恩,皆喜形于色。皇上的赏赐是小,却是难得的恩典,是给了好大脸面的。邱公公为首接过赏银,又带着众人不断磕头谢恩,方才罢了。
耿雯杨笑笑,心想:皇上,您今儿是怎么了?还真霸道总裁上身啦?一会儿要不要给我也承包个鱼塘啊?
待众人谢恩起身后,耿雯杨才走过去,对邱公公说:“邱公公,好久不见了。”
“哎呀,奴才拜见裕嫔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奴才当年眼拙,没识得您这只鸾凤来。还望娘娘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奴才这一回吧!”邱公公见了急忙要跪下磕头。
耿雯杨立即制止道:“公公说得哪里的话?本宫之前受公公多番照顾,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罪呢?”
“娘娘仁善,不计较这些,是对奴才极大的恩德了。”邱公公听了,不住地作揖。
“邱公公,本宫此次来,自然是想故地重游一番,另外也是想见见旧人,不知香娟、小惠她们可还在?”
“哎,香娟还在,今日当值,在雅玩斋打扫呢!不知是娘娘来,所以没叫回来。奴才这就差人去叫,您进屋里稍坐片刻就来。”邱公公边说,边示意身边的小太监去了,自己则陪着耿雯杨和王公公进了屋。
耿雯杨见二人都杵在那,便说道:“王公公,既已到了天馥斋,本宫就在这略坐坐,也跟旧人聚聚。前面事儿多,万岁爷跟前还得立规矩,您就先回吧。”
“喳!”王公公依言退下。
见没了外人,耿雯杨才说道:“邱公公,如今没外人了,您也坐吧。”
“哎呦,可不敢,可不敢。奴才什么身份,怎有脸面让娘娘赐座。”
“邱公公,本宫让你坐,你就坐吧。”
邱公公只得半坐在一旁的圆凳上,但也缩首垂目弓着身子。
“本宫今日来不为别,只为叙旧。公公不必如此谨慎。当年若无公公的照顾,本宫也难有今天。”
“娘娘严重了,奴才何德何能,能领娘娘的这个好?”邱公公听了,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低头回道。
耿雯杨轻叹了一声,“罢了,公公如今这样生分,本宫也就不说旁的了。若公公有什么心愿,现在说与本宫,本宫自当遂了你的心愿。”
邱公公眼珠子一转,回道:“娘娘慈悲,是咱们这些子奴才的福分。奴才能得脸面伺候了娘娘一回,已是极大的恩典了,哪还图旁的?奴才已经老了,守着这天馥斋安安分分地过一辈子也就知足了。”
耿雯杨方欲说话,屋外有小太监回报:“启禀娘娘,宫女香娟带到,等着给主子磕头请安呢。”
“快,快请进来。”
“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