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对后宫来说是大节,因此必得举行阖宫家宴。胤禛烦于前朝琐事,仅命舒兰代为宴请朝中宗室王公的女眷而已。因此家宴上仅是女眷,众人自然轻松了不少,席间谈笑风生,杯光交错,倒也和睦。

尽管前朝胤禛对允禩百般刁难,但阖宫家宴上,廉亲王福晋君瑶也受邀在列,为此君瑶特意装扮,只为不丢她夫婿的脸罢了。今日她用发架梳着两把头,金缧丝加点翠的扁方将发丝牢牢地固定住,一束琉璃珠子的流苏从轴孔中垂下。正中簪着红宝石花迭绵绵头花,两旁是红宝石串米珠的鎏金压鬓簪。身上穿得是红纳纱百蝶金双喜单氅衣,圆领,大襟右衽,平袖作折叠状,袖长及肘,左右开裾至腋下。红色直径纱的面料,规矩端庄的盘金绣双喜字,在大红色纱地的衬托下熠熠生辉,间饰意喻祝福长寿、婀娜多姿的五彩百蝶,给端庄的图案增加了活力。此氅衣运用了多种针法,运针灵活多变,细腻娴熟,针脚工整平齐,蝴蝶图案平齐细薄,手触几乎感觉不到绣线凸浮于纱地表面,通过绣线的巧妙晕色,表现出舞蝶姿态自然和谐的立体感,真可谓工艺精湛,妙手天成。另外,装饰了多重衣边,从里向外分别为金色三元绦带、元青万字曲水织金缎边、元青缎平金双喜彩蝶边、元青万字曲水织金缎边,并在腋下盘饰大朵如意云头。君瑶这一身明晃晃,红艳艳的,倒叫人觉得她有些欲盖弥彰了。

耿雯杨远远地就看到了君瑶,欲亲近又不得机会,只得讪讪地坐在那吃酒。少顷,众人开始起身,轮番敬酒。雯杨寻了机会,趁着众人微醉,借了歌舞的掩映,一路应酬着来到了君瑶的身边。

“福晋今日穿得好鲜亮啊!这衣服真漂亮。”

耿雯杨微笑着举起酒杯,君瑶见了立即起身说道:“哎呀,怎敢让裕嫔娘娘敬酒。妾身敬娘娘一杯,愿娘娘福寿绵长。”

二人微笑对饮。

饮罢,耿雯杨放下酒杯,仔细地打量着君瑶,“福晋真是美人,穿这件百蝶金双喜单氅衣真是极美,若穿在旁人身上,万没有这样的气度的。还得说福晋好眼光,这一身搭配真是相得益彰。”

“娘娘说笑了,要说容貌倾城,姿色艳丽,这满宫里当属年贵妃娘娘了。但若说福泽深厚,圣宠不倦的,却是娘娘了。臣妾以前就听说雍亲王府的耿格格,容颜甚好,性情温婉,与万岁爷是情投意合,深得圣心。如今得见真人,更加惊为妙人。以臣妾今时今日的境况,娘娘能前来与臣妾闲聊,又与臣妾对饮,可见娘娘仁善。不知娘娘今日的行径是否揣摩过万岁爷的圣心呢?”

耿雯杨听了,心中一惊。坏了,胤禛忌惮八爷众所周知,我这样做不是明摆着在打皇上的脸吗?若被舒兰她们拿住,传到胤禛耳朵里,又是一场事故。上次的那张纸条闹得我们冷了两年,如今......唉,我怎么就不长脑子呢?算了,算了,已然如此了,见招拆招吧!

于是,她微笑着拉起君瑶的手,轻声说道:“福晋这是说得哪里的话,本宫怎么听不懂?万岁爷向来圣心独裁,本宫一介女流又如何而知呢?本宫只是觉得与福晋投缘,因此闲话几句罢了。”说着,她随眼一扫,见君瑶手上戴着个翡翠镯子,晶莹通透,不禁说道,“哎呦,福晋这个镯子真是极好的,这质地这水头,都是上上品啊!咦,怎么只有一只?不是该成双的吗?”

君瑶见耿雯杨说起了镯子连忙回道:“娘娘有所不知,这是我们王爷生母良妃娘娘的心爱之物,原本是成双的。额娘薨后,王爷给了臣妾这个算是留作念想,另一只......想是王爷自己收着,也好睹物思人。”

“原来如此,想必廉亲王也是极孝顺的。”

二人正说着,诚亲王允祉的福晋董鄂氏走了过来,先向耿雯杨敬酒,又谈笑着将她们二人分开,独留君瑶一人。

次日,胤禛召耿雯杨去养心殿用午膳。席间仅有七八个小菜兼一盘黄米粽子,耿雯杨见了,打趣道:“万岁爷传旨让臣妾过来用膳,臣妾还以为要吃什么山珍海味呢,谁知竟给臣妾吃这些。”

胤禛知道她在玩笑,并不恼怒,拉着她的手问道:“这些子还不够吗?为得叫你一同用膳,朕让他们足足添了一倍,还特地吩咐加了一道葱爆羊肉和黄米粽子,你还不知足?”

耿雯杨撇撇嘴,故作无奈地回答道:“万岁爷即这样说了,臣妾也只有尽心吃了这些子,才能不负皇上的一番心意了。”

膳罢,耿雯杨在暖阁里伺候胤禛午睡。胤禛拉着她的手,问道:“朕前儿听人说,家宴上你跟八福晋说了好一阵子的话,都说什么了?”

耿雯杨心中一动,立刻说道:“这又是哪个小人在这里乱嚼舌头?臣妾不过是去与众福晋饮酒,见八福晋衣着鲜亮,随口说了几句子罢了。”

“是吗,朕怎么听说你们聊得很是投缘?”

“嗐,不过是看到八福晋的翡翠镯子,随口多说了几句。万岁爷,您不知道,那镯子可好看呢。原先也不觉翡翠有什么好的,如今年岁大了,反倒爱上了那一抹绿,觉得极深邃精妙。”

胤禛听了一乐,“你呀,都已经是嫔位了,还这么贪财。翡,赤羽雀也;翠,青羽雀也。古人历来喜玉,才有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描述。你如今性子沉稳了,才能体会出这里面的精妙来。罢了,你即这样喜欢,朕让内务府挑两副好的给你送去。”

耿雯杨听了高兴。“万岁爷如今当了家,也小气起来了。臣妾说了这半天的话才与了两副。”

“你呀。”胤禛拍了一下雯杨的手,说道:“如今国库空虚,边陲军费徒增,朕自然要想法子俭省才是。如今朕没贪你的东西,白白地又送了你两副镯子,你还不满足。小心又让人说你恃宠而骄,颓废奢靡了。”

耿雯杨撇撇嘴,说道:“万岁爷即惦记臣妾的银子,那臣妾索性就都拿出来算了。反正臣妾的承乾宫就是翻个遍,也不过千数两银子。万岁爷即惦记,都拿去好了。”

胤禛扑哧一笑,没有言语。

“万岁爷,臣妾告诉你个巧宗儿,这宫里面有钱的嫔妃多得是,赶明儿您每个宫都去坐坐,多去念念秧儿,说不定哪个就把自己的体己拿出来了。您这么东西六宫的走一圈,这西北一年的军费就有一半了。”

胤禛被逗得至咳嗽,连声说道:“你这丫头,如今越来越呱噪了,让你服侍朕午睡,却逗朕说了这半天话。你还让不让朕好生歇着了?”

“是是是,万岁爷吩咐,臣妾听命就是。”耿雯杨娇俏地皱了皱鼻子,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