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军营中。
围剿海匪在即,茱萸岛的军士已经被悄悄调入三河岛。一下增添了一倍的人手,原本宽敞的大营顿时拥挤起来。胡大云扔下胡姼,便乘船连夜逃了,石苇只好将主帅的营帐让给胡姼,自己和李无常到前面的议事厅将就一宿。
“老李,找到你的侄孙了吗?”石苇熄灭油灯,沉声问道。
“找到了,不就在我眼前吗?”李无常捧着个大号的酒葫芦猛灌,口中已经含糊不清。
“早知道是蒙我的,快说,你究竟是什么人?跟着我有什么企图?”石苇两步窜上去,揪住李无常的衣领。
自丰水寨起,石苇就对李无常有太多疑惑,每每问起,都被他打岔混了过去。今日眼见这老东西喝多了,石苇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他准备进行逼问,于是暗暗将水毒藏在袖中,若对方还不识相,就本着“趁你懵,要你命”的原则,拼个鱼死网破。
“算了,告诉你便是了,亏我还好心舍财,居然遇上个白眼儿狼!”李无常被揪得难受,便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简,待石苇接了玉简撒开手,才气呼呼地躺到一边,小心整理自己的衣服。
石苇重新点起灯,凑近了细看。这块玉简大概一尺长,两寸宽,用一整块黄玉雕琢而成的,晶莹剔透,两端还各留了一个穿线的细孔。玉简的正面的上部刻着三个大字:黄月令,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黄月之海,群妖聚焉,祖灵之冢,归葬有年。”
“什么意思?”石苇看了半天,仍然似懂非懂。
“黄月宗呢,是西灵州的一个大宗,他们并非魔族,却能在诸多魔头之中生存下来,算是一个异数了...”李无常醉意稍减,开始时从头讲起。
黄月宗起源于空桑之海,祖师李敬辰偶见黄月垂于水上,遂得悟大道,心魔尽去,得登炼虚之境。李敬辰聚五山之石,凌空建浮岛一座,在此开宗立派,自号黄月真人,黄月宗因而兴盛万年。然月满则亏,李敬辰刚刚飞升仙界,两个亲传弟子便开始争权夺利,血战百年,失败的一方便逃去了西灵州。又过了两千年,魔族大举入侵,干的第一件就是屠灭黄月宗。
“任他风光无限,终是好景不长啊!”石苇想起了棠溪世家,然后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被灭的只是空桑之海的黄月宗,西灵州的黄月宗还活的好好的,且在魔族的地盘混得风生水起。”李无常点点头,继续说道:“他们与魔族共谋打回去,目的就是取得李敬辰当年留下的传承,不想魔族却摆了他们一道,几个魔头合力施法,趁乱将浮岛沉入海底。”
魔族势大,黄月宗只能忍气吞声,但后来战事急转直下,妖族大举进攻,占领了浮岛所在的海域,取得传承再没了可能。大战结束后,黄月宗也组织了大批人手前往那片海域,但他们当初是魔族的走狗,守卫那片海域的妖族自然不会客气,结果千余名弟子全军覆没,连一具尸骸都没留下。十二万年前,黄月宗发下“黄月令”,承诺诺凡能入海取得传承者,赐灵石百万,伪七宝丹五枚,这才有大批修士逐利而来。
去黄月之海的修士多如牛毛,妖族是一根筋,见一个杀一个,因此惹下不少仇怨。眼看大战又起,各方势力不堪其累,又没法杀到西灵州灭了黄月宗,于是几位大能联手布下禁止,将黄月之海封闭起来,每百年开启一次,让那些修士集中寻宝,这才息事宁人。
“伪七宝丹?哼哼,黄月宗好大的手笔呀!”石苇冷笑连连,他现在虽穷困潦倒,内心深处却还看不上这些东西,何况十几万年了,那个传承仍未被人取得,内中凶险自不待言,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李无常仿佛看破了他的心思,又道:“这十几万年来,传承自然没人找到,但寻到宝物的人也不在少数。你可知道,黄月宗之所以敢拿伪七宝丹当做赏格,就是因为这个宗门炼丹士极多,开派祖师李敬辰便是一位赫赫有名的丹师啊。”
“什么!”石苇一下子跳起来,死死盯住李无常,眼中尽是贪婪的光。
“算算时间,黄月之海里下次开始还有七十多年,到时候我们修为提升了,倒也未必去不得。说不定还能找到上古丹方,秘宝法器什么的,那样就发财了!”李无常只顾自己兴奋,丝毫没注意到石苇的表情。
“老东西,既然有这桩买卖,你还给我弄个拖油瓶来?你是老糊涂了吧?”石苇凑到李无常身边,恶狠狠地问道。
“死道友莫死贫道,你不要就得我要,人家自己选的,怪谁呢?”李无常毫不相让。
“女人最是麻烦,就像一只讨厌的尾巴...”石苇靠在桌腿上唉声叹气。
“往好处想想,若不是她,我们也不能这么快逃出去,等到了修仙者的地界,你爱怎样就怎样,若看不顺眼,找地方扔出去就是了,实在不行也可以卖作炉鼎,能赚一点儿是一点儿。”李无常拍了拍石苇的肩膀,一脸的奸笑。
“烦归烦,也毕竟拜过师了,到时候去留随她吧!”石苇自觉还没下作到卖徒弟还钱的地步,于是摇摇头。事实上,胡姼并没做过什么逾矩或者犯忌讳的事,不过是语气、眼神中颇多不屑罢了,石苇也没有为人师长的觉悟,只是觉得凭空多出个女人,说话做事不免束手束脚,实在难受。
“这才对嘛,修仙者本就逆天而为,还是多做善事,常怀仁慈之心的好。”李无常收起那副嘴脸,满一地笑了笑:“不过赚点儿钱却于天道无碍,我们不如...”说着,李无常凑在石苇耳边,说话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
“老李,你真是个混蛋!”石苇一惊,旋即哑然失笑,脸上换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浑然不知大帐外的角落里,胡姼正俏脸寒霜,一双粉拳攥得“咯咯”作响,两行泪线已经漫过颤抖的嘴唇。
“启禀两位将军,子时已到,战船、人马整顿完毕,请将军示下。”一名哨长大步走大帐前,插手说道。
“出发!”
胡姼听到石苇下令,于是急急擦掉眼泪,撩起门帘走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