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小子,差点儿掐死我!”胡大云脸憋得发紫,一个劲儿地喘着粗气。

“行了行了,胡大云虽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不该挨你这顿打,几根灵草罢了,这么激动干嘛?”见石苇仍在发愣,李无常出言劝道。

“哎?我怎么就不是好人了?你倒是给我说清楚!”胡大云一下跳起来,他的人品还是第一次遭到怀疑。

“你若是好人,就不会拿这些额外的财物贿赂本官,快说,到底有什么企图?”石苇回过神儿来,换上一副正经的表情,这段时间耳濡目染,早学会了打官腔。

“因为...因为...”胡大云嗫嚅两下,终究还是没连开口,于是伸手指了指身后。

石苇和李无常一惊,目光齐刷刷地盯住同来的那个女孩。

“两位仙师安好。”那女子盈盈一礼,随即又站着一边不动了。

其素也,春梅绽雪;其洁也,秋菊披霜;其静也,松生空谷;其神也,月射寒江。这女子一身白衫,面饰淡妆,却是无一处不极尽风华,小小年纪,竟然这般完美。

石苇对美女没什么好感,事实上,他现在对所有的女人都厌烦的很,因此表情淡淡的,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李无常却一副为老不尊的模样,上上下下打量个没够,弄得胡大云尴尬不已。

那女子想是受惯了别人惊艳的目光,见石苇那副不耐烦的样子,秀眉微蹙,有些不愉之色。

叙礼毕,四人重又进城,找了个体面的酒楼谈话。“仅是私交,不涉及公事。”胡大云张罗了一大桌好菜,却还是不住地解释,生怕再被石苇挑出毛病。

“有事快说,说不定明天调兵的令就到了。”见到酒,李无常立即专注起来,爱不释手地捧住酒壶,再不看那女子一眼。

“这是我家小姐,名唤胡姼。老爷也是没有办法,才托我找上你们的。”胡大云说话怯怯的,脸已经憋得通红。

原来,胡家是五杀城的大族,胡老爷身为族长,更是凡人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但越是这样的人物,所承受的烦恼也越多,胡老爷儿子众多,个个都有出息,好不容易四十岁上盼来这个女儿,反倒成了他最大的心病。

这位胡姼小姐聪颖好学,她幼读诗书,学圣人之言,直到读得满腹经纶还不满足,又效先贤著书立言,实在是个万中无一的才女。但胡家属儒生一派,是孔爱这一支的嫡系传人。儒生嘛,什么都好,就是歧视女子,圣人有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自上古便口口相传,到如今只留下字面上肤浅的一层,就连儒生们也随波逐流,为女子制定了种种不近人情的规则。什么“德容言功”,什么“贞操名节”,总之是狗屁满天飞。

小小女子竟然饱读诗书,这还了得?更可恶的是,她还敢著书立言,简直是在公然藐视天下的读书人。于是各方流言不断,道德君子们口诛笔伐,压得胡家抬不起头来。胡老爷无奈,只好让女儿搭乘胡大云的驼队,到百酋城的府邸避风头。

合该胡家倒霉,出发近半月,还未到白象镇就出了大事。驼队在短短一天内遇到两次鱼灾,损失惨重,胡大云急命驼队返回,却恰好赶上两拨妖鱼合流火并,又被卷入其中。危急关头,胡姼小姐拼死反抗,周身竟散溢出滚滚白气,妖鱼触之即爆体而亡,顷刻溃散逃走。

“浩然正气!”石苇和李无常齐齐张大了嘴巴,看怪物似的看着胡姼。

“一名女子修出了浩然正气,已经算是个异类,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小姐再无立锥之地...”胡大云看了看身边的胡姼,见她低头不语,脸上无喜无悲,于是提了提气,继续说下去。

回到五杀城后,胡老爷寻了一位郎中为胡姼诊治,本打算看看她的身体有无不妥,不想那位郎中诊脉之后却言小姐一切无恙,只是体内多出了第十三条经脉。胡老爷大骇,前脚客客气气地将郎中送出府去,后脚便派人杀了人家全家,同时对内宅下了封口令,严禁消息外泄。胡老爷被逼到了绝境,苦思一夜,第二天便将胡大云派往百酋城,密会胡家的一位世交...“就是为了那匹杉纹云锦?”

“石兄弟,你...你...”胡大云显然没想到石苇竟一下猜中,情急之下结巴起来。

“声名赫赫的凡人世家,大小姐却是个修仙者,胡老爷也只好想出这个遮掩灵气的法子了。”李无常指着胡姼笑道:“不过你往返一趟少说也有一年,怎么就没人发现她的异状呢?”

“仙师是说...”胡姼突然抬起头,一双美眸中满是疑惑与渴望。

“看来是我想歪了,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李无常干咳两声,用酒碗捂住了脸,石苇也摸摸下巴,埋头吃菜,弄得胡姼和胡大云一头雾水。

到此,石苇和李无常都已了然,这位大小姐不但凭空生出仙脉,而且还身具传说中的怪异灵根-暗灵根。

暗灵根是金灵根的旁支,与木、火等灵根相比算不上好,但暗灵根有一个奇怪的特性,那就是可以自由控制仙脉的开合。也就是说,一个身具暗灵根的修士平时可以封闭仙脉,湮灭灵气波动,完全变成一个没有法力的凡人,待与人斗法时可瞬间开启仙脉,恢复原有修为。在修仙界,拥有暗灵根的修士大多被当做杀手培养,旨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但胡姼可并非杀手那么简单,她可以修炼真元,如一般修仙者那样提升修为,也可以封闭仙脉,变成凡人,随时拿出浩然正气这个杀招。石苇和李无常都明白,面前这个女孩已经远远超越了修仙者的范畴,是一个实力强悍的怪物。

“我家老爷听闻两位法力非凡,且是忠直诚心之人,故而想让小姐拜入门下,也好走遍大千世界,增长见闻。”冷场片刻,胡大云终于忍不住说起了正题,将临行前老爷教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出来。

“我们倒是想,但是跑得了吗?”石苇举起腰间的玉牌晃了晃,自从滴入精血签下契约,他就仿佛与这玉牌血肉相连,有种同源同命的感觉。

“石兄弟不必担心,这玉牌是人灵所化,人灵亦可解之,交给小姐便是。”胡大云忙解释道。

这下好了,能不能逃跑全靠人家,这徒弟不收还不成了。

“哈哈哈哈,好,这女娃资质甚佳,若悉心调教必成大器,不...”

“恭喜李师兄喜获高徒!”

石苇还未等那个“不过”出口,就抢先将话堵死,噎得李无常直翻白眼。

“小女还是想拜石前辈为师,望前辈不弃!”胡姼却根本不理会这些,直接来到石苇面前,行了拜师大礼,美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按说这两个人都很令人讨厌,那李老头明显是个酒鬼兼色鬼,且长得实在难看,石苇则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相比之下却顺眼得多,于是胡小姐做了这样的选择。

石苇头昏脑涨,出言回绝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苦着脸受了一礼,将她扶起。

李无常一口酒喷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