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苇一眼便认出了这名女子。当年他从半托界来到大不周平天，在塔松林外遭遇了一场因踏云令而起的争斗，期间有三名来自白月洞天的少女出现，此女便是为首的那个。

数百年不见，她已是炼神中阶修为，但样貌无甚变化，仍旧是一袭白衣，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势。她胸前依旧佩戴着那块玉制的徽章，上面拓印着一个白色的月牙，周围点缀着星光，昭示着尊贵的身份。石苇清晰得记得，她是一位剑仙。

“在下石苇，有幸再见，多承照拂了！”石苇抱了抱拳，嘿嘿地笑。

“顾长霜。”

少女还了一礼，淡淡地说道。

“顾仙子有礼...啊...你那两个姐妹呢，怎么没有同来？”石苇迅速将当年的事回想一遍，觉得自己没干过什么坏事，于是蹬鼻子上脸，继续探问。

“哼，再敢多嘴，就将你扔在这里等死！”顾长霜突然变了脸，长袖一挥，便驾起遁光飞出灵舟，向望缘山方向飞去。

“哎呀！”

石苇正伸长着脖子，突然被一物砸中面门，急忙取下来细看，原来是一枚踏云令。

“恭喜石道友，顾仙子赐下踏云令，你也可以前往白月洞天修炼了！”明拓上前扶起石苇，催动灵舟快行。

“这是...怎么回事...”

石苇彻底懵了。手中的确是一枚供炼虚修士使用的踏云令，如假包换，但这么珍贵的东西，在顾长霜手中就似不要钱一般。话又说回来，既然顾长霜这般大方，当年为何还要大动干戈，死盯住那四枚踏云令不放呢？

但再多的疑问都不重要，石苇围猎所得的踏云令都被封印在百梦园中，一时取不出来，有了这枚踏云令，便可以再度前往白月洞天，即便只待上十年也是好的。何况顾长霜有白月洞天的背景，与她同行，即便再遇到卢珀云，也未必会有危险。石苇主意打定，准备跟着混下去。

“顾仙子是白月洞天的嫡传弟子，自然有权支配踏云令，也是你为人忠厚，虽言语冒犯，却未被仙子厌弃，故有此福源啊！”明拓笑道。

“道友过奖了...过奖了...”

石苇心中欢喜，连忙谦逊两句，自修仙以来，“忠厚”这个词儿早与他形同陌路。

顾长霜在前，三艘灵舟在后，一日夜便翻过望缘山，进入茫茫的北林。到了这里，纯白的雪原不见了，代之以深邃的冰蓝。这里是寒冰灵气的天下，一望无际的丛林中，每一颗树木都被蓝色的冰晶包裹，仿佛凝滞的大海，无时无刻不在反衬着人的渺小。

空气中散发着彻骨的极寒，修士的护体灵光也难以抵挡，于是用法阵将灵舟封闭起来，使用各种符箓、灵料取暖。

在最前面的小舟内，石苇与明拓正在对饮，一日的时间，一句不切实际的夸赞，足以让他们建起最基本的友谊。顾长霜也回到灵舟内，却独自坐在船尾，不理睬二人。

“石道友，你可是半路遇到了歹人，身家都被抢了去？”明拓空饮了几杯，又开始打听石苇的底细。

“我们一行七人，遇袭被打散了，我以乾坤袋为饵，才逃得性命，可是袋中的踏云令却歹人给...”石苇自己便是歹人，却偏偏装出垂头丧气的模样。

“世事无常嘛，不过遇到顾仙子，你算是因祸得福了！”

明拓端起酒杯对顾长霜遥遥一敬，然后一饮而尽，丹田中的元婴却嘟囔着嘴，以腹语传音过去...“顾仙子本性纯良，但年轻经不起夸，你只讨好她便是了...”

“这次多亏了顾仙子，否则我怎能逃离大难，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顾仙子古道热肠，更兼师出名门，风范与品格令人叹服啊！”石苇心领神会，立即照办。

“还有，她那两个姐妹早已死于天劫，此时且不可再提！”明拓继续传音过去。

石苇点了点头，又站起来为顾长霜添了一杯酒，紧接着马屁如潮，排山倒海而上。

“你这人，油嘴滑舌，定不是什么善类！”顾长霜实在受不了了，即便她平素里有些爱慕虚荣，此时也不免微微作呕，于是连忙喝止。

石苇无奈，只好陪着笑，讪讪地走回自己的作为。

“我说明道友，我们为什么要吹捧她？”石苇依然不太明白。

“石道友有所不知，顾仙子修为虽低，却是白月洞天那位仙主钦点的接引使。她们有一种秘术，可以操控踏云令，换句话说，只要她想，便可以决定我们被传送到哪个区域。若哄得她们高兴，自然有机会前往不错的灵山修炼，若惹怒了她们，将你传送到某处凶地也大有可能啊！”明拓传声道。

“这么厉害！”

石苇眼皮跳了跳，不自觉地看了顾长霜一眼。

接下来的时间，石苇便与顾长霜等人同行。北林纵横数十万里，寒冷更胜冰原，灵舟在冰灵气的牵制下飞行缓慢，两月有余竟不见尽头。石苇并不像其他修士那样畏惧寒冷，平日里一边调息恢复法力，一边琢磨着顾长霜此人。

石苇总是觉得，这丫头不会随随便便从路边捡一个累赘回来，更不会随随便便将踏云令赠予他人，即便数百年前见过一面也没有这样的道理。顾长霜不爱说话，对人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总会有意无意的与石苇聊上两句，试探的意味颇浓，而明拓并没有这个待遇。

“你把我捡回来究竟为什么？”石苇索性直接发问，溜须拍马也全顾不得了。

顾长霜不答。

“再装神弄鬼，信不信老子直接走人？”石苇急了，准备从灵舟上跳下去。

“北林仙域在望，你还逃得出去吗？再说，你这个样子，保不齐有多少人等着要你的命呢！”顾长霜冷冷一笑。

石苇立即闭了嘴。就在前几天，吕沛鸿、杜昭玉等人从旁路过，他们很显然看到了石苇，却只在远处探头探脑，显然是对顾长霜有所忌惮。石苇旧伤未愈，又与百梦园失去了联系，的确不适合自投罗网。石苇甚至认为，卢珀云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行踪，正在纠集人手，准备守株待兔。

北林仙域、白月洞天，此行并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