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了一个月，北林到了尽头。

仅仅隔了一条冰河，对岸却繁花似锦，春意盎然。远处青山巍峨，林海涌动，山间灵气聚拢成淡淡的云雾，亭台殿阁掩映其间，一派仙家气象。冰河分出一条支流蜿蜒向北，却无丝毫寒气，滋养沿途的花木草场，再行千里，河道渐宽，怒涛排岸奔涌而下，汇入一座巨大的山谷。

这里名曰杏林谷，顾名思义，谷中遍植杏树，也不知是何季节，杏花盛开，远看温润如玉，近观沁香扑鼻，无处不美。谷前有一座大城名杏山城，是所有修士来到北林仙域的第一站。

“杏山城后有三条山路，各自通往三个传送法阵，右侧供低阶修士通行，中间专属于仙人，而我们则要走左侧的通路，这就是所谓的杏林三道了。”明拓将弟子遣散，陪着石苇在城中闲逛。

“通过传送法阵便到了白月洞天？”石苇问道。

“并非如此，法阵通往北林仙域的腹地，同样灵气浓郁，可供没有踏云令的修士修炼。再往前走是一片沙漠，走过去才能到达白月洞天...”

明拓从前来过此地，据他讲，那沙漠广阔无垠，范围更在冰原之上，其中巨妖凶兽无数，是如假包换的死地。不仅如此，那里不在北林仙域执法弟子的掌控之内，修士会随时面临同类的威胁，为踏云令生死搏杀的事情绝不会少。

“早知道我就不来了，这一关接一关的，烦也烦死了！”石苇后悔不已，且不说白月洞天究竟好不好，这顿折腾已令他难以忍受，早知如此，还不如将姼儿和那两个丫头带回去，老老实实呆在常无山修炼。

“你出言不敬，该当何罪？”

顾长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石苇身后，虎着脸。

“女人啊，就得温婉贤淑才好，两百多年没嫁出去，也不想想怎么回事？”石苇心情极坏，见顾长霜不似妇人打扮，便没风度地出言挤兑。

“年轻人出言无状，自己已经大难临头，为何还不自知？”五色灵光闪过，一名白袍老者出现在顾长霜身边。

“这位前辈是...”

石苇顿时软了下来，这老者竟是一位通窍境界的仙人，胸口佩戴的星月徽章与顾长霜一般无二，定然是一伙的。石苇心中暗自叫苦，别说现在法力不济，即便重新找回百梦园，杀得了一人，也逃不出杏山城去。

“本座望渔子，是城中的执法长老，你的事长霜已说与我知道，还是尽早全网炼魔塔，洗净魔气，免得祸害苍生！”老者不由分说，抓起石苇的手腕细细查探。

明拓大惊，一边用看怪物的眼神盯住石苇，一边小心向后退去，转眼混入人群不见了。

石苇叹了口气，全明白了。顾长霜之所以将自己捡回来，还赠予了一枚踏云令，就是因为自己身具魔气。想来望渔子所说的炼魔塔就在白月洞天之内，若不走一遭，定然无法脱身了。不过看这老头一本正经的模样，石苇琢磨着他并没有胡诌，想不到修仙界还真有立志除魔卫道的傻缺儿，不知该骂还是该笑。

“魂者，浑也，诸灵汇聚之所。故而魂侍最易被魔族所趁...”望渔子一边探查，一边嘟囔：“...你的魂力虽然精纯，但魂脉中真魔、心魔之气俱在，是否曾与他们有过接触？”

石苇面色没变，心里却虚得要命。他有一个真魔一族的媳妇儿，还有一个真魔一族的徒弟，沾染的真魔之气哪还少得了？心魔就更不用说了，他在心魔基中化作心魔杀敌，更何况，百梦园中至今还住着一个来历不明的魔头...“没有，绝对没有！我从前的确杀过几个真魔一族的修士，至于心魔...大概是渡劫的时候沾染上的。”在这种时候，打死也不能承认，石苇准备死扛到底。

“几个？你身上的戾气如此重，从前该是个杀人盈野的恶徒才对。”顾长霜冷哼道。

“沾染魔气的途径很多，但既到了这里，殊途同归便是了...”

望渔子松开手，两指一拈，石苇怀中的踏云令立即出现在他的手上，另一只手扣了个空心拳头在上面一拍，踏云令之上立即出现了三道淡淡的灰黑色条纹。

“...数月后白月洞天开启，你便去炼魔塔吧，若真与魔族没什么瓜葛，磨炼一下心智也好...”望渔子拍了拍石苇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

石苇觉得这了家伙笑得狡猾，话中机锋不少。也许真如他所说，与真魔一族没有瓜葛，去炼魔塔只是磨炼心智而已，但若有瓜葛呢，恐怕便不会这般善了了。石苇有心不去，却说不出口，只好硬着头皮点头。

距白月洞天开启还有数月的时间，大批修士滞留在杏山城补充给养，面对广袤的沙漠和未知的危险，尽可能提升实力尤为重要。因此，城中坊市购销两旺，各种拍卖会、黑市层出不穷，奇珍异宝应有尽有。

“他娘的，比老子还会捞钱！”石苇的兜儿比脸还干净，只好开骂。

“不得无礼！”

顾长霜在一旁喝道。

“我连半块灵石都没有，别说去白月洞天了，就连眼下的食宿都成问题！”石苇恨恨说道。

“要么我借些灵石给你，买些食物和水，这法器就...”顾长霜神色一暗，从袖筒中掏出一个小巧的乾坤袋扔过去。

“你是白月洞天的嫡传弟子，这么点儿钱也拿得出手！”石苇打开乾坤袋乜了一眼，顺手掷了回去，他早发过誓，不会再用女人的钱。

“我的月例本就不多，最近又托人买了两枚七宝丹，也只剩下这些...”顾长霜有些扭捏，低垂着头说道：“...三千灵石虽不多，但也足够支付我们传送法阵的费用，还是准备一下，尽早山路的好。”

“什么，你要与我同去...”石苇更生气了，指着她的鼻子问道：“...我就不明白了，些许魔气而已，至于这般严防死守吗？进了北林仙域，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完...”

顾长霜见街上人多，连忙拉起石苇，向闹市后的无人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