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人数越来越少，黄妈妈对剩下的人的看管也没那么严格了。只要她们不出这惊鸿阁，可以任由她们在惊鸿阁里走来走去。

到了晚上，下人们按时将晚餐送到了白馨的房间。白馨蜷缩在床头，只是随意应付了一句，让人把饭菜放下就好了。送饭的下人听命将晚餐放在了桌上，顺带取走了桌上已经冷掉的午餐。不吃不喝，这样的事在惊鸿阁里时常发生，下人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只听得‘嘎吱’一声，房门被合上的声音。屋内回归寂静之后，远处大堂的歌舞升平在这里听来愈加热闹。耳畔缠绕的莺歌燕舞之声，让白馨原本平静的心情忽然烦躁起来，。

既然房内呆不住了，白馨所幸起身去外边透透气。刚出房门，一阵喝彩之声就从前面传来，今夜的惊鸿阁似乎格外热闹。脑中灵光一闪，白馨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些掌声从何而来。今夜，是菱悦第一次登台的日子。

勾栏里都有不成文的规矩，长相秀美的姑娘初次登台，都是要叫卖第一夜的。也就是谁出的价钱高，谁就可以成为这个姑娘第一个男人。当然，最后卖出的价格越高，这个姑娘以后在这里的地位也就越高。不过就算是天价又能如何？还不是被人蹂躏，随意揉捏的玩物，谁也不比谁高贵到哪里去。

今早白馨选择那杯茶，其实是故意为之。她出身名门望族，自幼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受到了良好的教养和熏陶，怎么可能会连最简单的分辨南北茶都不会。黄妈妈说得没错，白馨是为了保护月牙儿，才故意拿走了那杯北茶。可是她没想到，菱悦会抢走那杯茶。

成也萧何败萧何，估计是昨日她的表现让菱悦以为她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所以才会以为她选的一定是杯南茶。天意弄人，谁曾想会事与愿违呢？

前厅的喝彩声越来越清楚，白馨不知道为什么，竟鬼使神差般朝着前厅走去。刚到了前厅的偏门，白馨便看见大厅里被人围的水泄不通。高高的秀台上，妆容精致的菱悦坐在红木椅上。

似乎是已经认命了，此刻的菱悦没有了下午的剑拔弩张，满身的戾气已经化成了绕指柔。眼波流转，顾盼生辉，虽然还显生涩，但是一颦一笑间已经开始有了风情，惹得台下的男人们为之疯狂。

她从未见过这样美的菱悦，可是菱悦的笑容越是灿烂，白馨就越觉得刺眼。欢客们不过逢场作戏，博得一乐而已，谁会在意台上女子满脸笑意下滴血的心。

为了一笔为数不多的钱，就要让一个女人丧失自己的尊严。白馨忽然觉得这满屋子的男人都是此人的野兽，又有哪个懂得什么叫做真心实意。

菱悦的叫价已经到了五两黄金，这似乎已经是一个不错的价格了。台上的黄妈妈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的哄抬价格。白馨再不忍心看下去，便准备转身离开。

不过她刚一动，就被人拦住了。身着白衣的了了不知道在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视线擦过白馨的脸颊望向了台上，了然道：“不忍心看吗？可是为什么不看呢？这不就是之后我们要面对的吗？”

对于这个了了，白馨总觉得她和别的姑娘不一样。月牙儿告诉过她，她们都是向黄妈妈妥协的人，可是了了怎么看都不是这么没骨气的人。

见白馨一直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了了抬眸，长长的睫毛扑动了一下，依旧淡淡道：“你在愧疚？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么差别，只不过是从五金提到了十金罢了。终究已经是欢场女子，这是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烙印。”

“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这是了了第一次跟白馨讲这么多的话，看着这样超凡脱俗的女子沦落风尘，白馨心里有说不出的可惜。

“如果注定躲不过，害怕又有什么用呢？再说了，我不怕当妓女，我只怕那个人看不到我当妓女的模样。”了了目光依然朝着前方大大厅，可是白馨却觉得她的目光已经穿过了大厅，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虽然很好奇‘那个人’是谁，但是白馨没有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那不是自己该过问的。

菱悦的叫价已经到了六金，或许已经是极限了，黄妈妈没有再鼓动大家加价，而是将菱悦推到了一个满面油光的员外怀里。那员外少说已经过了半百，大半的头发花白，笑起来的时候满脸褶子。菱悦明明很害怕，可是脸上依旧挂着笑，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随着那员外进了一间厢房。

那扇房门之后发生的事情，白馨不敢想象。她的呼吸忽然有点不顺，再转过头的时候，身后的了了已经不见了。她就像是一只鬼魅，来去无声。或许早在被‘那个人’抛弃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一具空壳了，行尸走肉般活在这个世上。

“你在看什么？”黄妈妈的声音突然在白馨背后响起，吓了白馨一大跳。

她不由得想，这惊鸿阁里活着的人难道都是鬼，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屋里太闷，我只是出来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黄妈妈挑眉，反问道：“怕不止是随便走走吧？”

被人看穿了心思，白馨也不再掩饰什么，大方道：“我来看看自己将来的下场不可以吗？”

停了白馨的话，黄妈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叹道：“你跟她们和我都不一样，你比我们幸运的多，惊鸿阁不是你的归宿，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白馨不明白，身处这种地方，自己的‘幸运‘从何而来：“黄妈妈是觉得，我可以卖个比菱悦她们都高的价格吗？”

“当然，而且不仅仅高出一点。不久的将来，你会成为这惊鸿阁里身价最高的姑娘。”黄妈妈两眼放光，眼里有白馨看不懂的意味。

看得出黄妈妈似乎不是在说疯话，可是白馨更加糊涂了：“黄妈妈倒是对白馨很有自信，连白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值钱。”

忽略掉白馨话里的讥讽，黄妈妈高兴道：“记得救你出惊鸿阁的洛公子吗？他是江南首富洛家的当家人。在你回来的第二天，他就派人出了一万金要帮你赎身。不过，我没答应，因为你值得一个更高的价钱……”

“江南洛家……”白馨喃喃自语，她没有想到，自己偶然遇上的，竟然是洛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