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敏扮成丫鬟跟在赵珠儿身后，一路进了侯府内院。
一路走过，不断听见低声窃窃私语，还有射在赵珠儿身上的目光。
或许目光太过灼热，赵珠儿越走越不自信，低声问程敏，“妆花了吗？”
“小姐天生丽质，妆容完美无瑕，你只管大胆往前走。”
得到程敏的鼓励，赵珠儿微垮的肩膀抖擞起来。
夫人小姐们进了花厅，程敏和别家丫鬟一样，在院子里候着。
“这位姐姐有些眼生。”
身旁的丫鬟和她搭话，她又不是真的赵府丫鬟，哪里认识谁是谁啊？
秉承说多错多，只是笑笑不说话。
身旁的丫鬟知趣，不再说话，倒是惹到旁边鹅蛋脸的丫鬟。
她朝程敏翻着白眼，阴阳怪气道：“什么小门小户的也来凑这个富贵，带来的人更是上不得台面。”
这话说完，几个丫鬟凑在一起痴痴地笑。
赵珠儿贴身丫鬟春桃听不得别人编排她家主子，脸色一下子变成猪肝色，半响变不回来。
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鹅蛋脸丫鬟正要反驳，抬起的手被程敏抓住。
程敏对着春桃摇头，“别给你家小姐添麻烦。”
春桃一口气憋在胸口，别提多难受，学着鹅蛋脸丫鬟阴阳怪气。
“都是伺候人的，还分什么高门小门，简直是笑话！”
鹅蛋脸丫鬟听了，作势要冲过来，被其余几个丫鬟紧紧扯住。
“梅香姐姐，别恼，待日后你跟着你家小姐嫁进来，也成了半个主子，有她羡慕的时候……”
几个丫鬟哄着鹅蛋脸，几句话就让她又眉开眼笑，鼻孔朝天对着程敏和春桃重重哼气。
“她是哪家小姐的丫鬟？”程敏悄声问春桃。
春桃撇嘴，“宋侍郎嫡女，宋婉蓉的丫鬟，她们主仆没少欺负小姐，小姐总是忍着。”
从春桃嘴里得知，侯府二少爷早就与美人赵珠儿互生情意，两人之间一是门第上有些差距，另外便是侯府夫人早就相中娘家外甥女宋婉蓉。
二少爷自己长相风流，也喜欢美艳娇俏女子，宋婉蓉样貌谈不上丑陋，却不是他喜欢的。
亲事八字没一撇，宋家就打起陪嫁美艳丫鬟的主意，到时候给宋婉蓉固宠，帮她生子。
京都贵人圈子就那么大，听闻二少爷看中赵家女郎。
侯府夫人被小儿子磨得没办法，办了这场宴会，专门为儿子相看。
故而门户低的赵家也在应邀之列。
程敏听了面上不显，心里不住的摇头，这两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宋家小姐何苦为了个不爱她的男人，和别人针锋相对呢。
鹅蛋脸梅香更是脑子不清楚，她是漂亮丫鬟，就算跟着小姐嫁入高门，那也是做妾，还一辈子被主母压着、防着……生的孩子还要给主母，何苦呢！
想不通，程敏也不去想。
总归高门恩恩怨怨与她无关。
直到赵珠儿和一众小姐们从花厅出来，丫鬟们各自找自家小姐，一群人三三两两往花园里去。
鹅蛋脸梅香和宋婉蓉在前面嘀咕着什么，宋婉蓉眉头先是一皱，又迅速展开，露出不屑的笑容。
便站在原地等着赵珠儿。
“赵小姐，姨母家木芙蓉开得可漂亮了，我带你去瞧瞧。”
宋婉蓉挽住她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容不得赵珠儿拒绝，半拉半拽的被推着往前走。
程敏和春桃紧紧跟着，却被鹅蛋脸拦住，“我家小姐和赵小姐有些话要说，你们就这里等吧。”
何等霸道！
春桃一脸着急，程敏拉过她，“你赶紧去找夫人，别出了什么事。”
程敏也不敢继续留在原地，她现在是赵珠儿丫鬟，怎么着都得护着她安全。
宋婉蓉一看就没安好心。
园子四通八达，她得另外寻路绕进去。
好在鹅蛋脸没有跟着她，她绕些路，逐渐跟上赵珠儿她们。
似乎真的在赏花。
程敏猫腰凑近一点，藏在草丛里，蓄势待发，只要赵珠儿有危险，她就冲出去。
“你除了这张脸，一无是处，二少爷看中你又如何？凭你的家世能给二少爷带来什么助力。”宋婉蓉勾唇斜眼看着赵珠儿，甚是不屑。
赵珠儿缴着手中的帕子，脸色羞红，低着头不敢说话。
宋婉蓉更加得意，说起来也愈发狂妄无边，“我宋婉蓉看中的东西，凭你也配跟我争。你最好识趣点，主动远离二少爷，别浪费姨母的精力！”
程敏心中暗喜，看来赵珠儿嫁入侯府有望，至少花厅里，侯府夫人对她是满意的。
程敏越看越满意自己的打造的妆容。
就是赵珠儿能不能不要忍气吞声，硬气一点。
也不知道是什么激发了赵珠儿的勇气，她哆嗦着嘴唇，显得十分激动，“二少爷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被争抢的物件，我从未想过要与宋小姐争什么，一切都听从家里安排，不是我的，我也争不来。”
“好一个争不来。”
宋婉蓉突然暴怒，双手猛然一推，赵珠儿站立不稳，往旁边的深潭倒去。
这怎么得了，深秋的水已是寒骨，再者，她面上妆容见了水，怕是花得不成样子，一切遮掩都白费。
那可是她的活招牌啊。
程敏想都没想，从草丛里窜出来稳住赵珠儿，自己却没稳住，噗通一声，掉进刺骨的水潭。
落水的声音太响，花园不远处都有人。
不一会就有许多脚步声从周围匆匆赶来。
赵珠儿吓得愣了片刻，刚刚，差点落水的差点是她！
不可置信的看着宋婉蓉，她怎么敢的？
宋婉蓉脸色惨白，冲动之下推人，根本没料到后果。
可依旧不愿承认自己错了。
恶狠狠对着赵珠儿道：“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识好歹，与我相争，这只是警告。”
说完，转身迅速离开，从头到尾没给过一个眼神给水里的程敏。
在她眼里，那只是个不值钱的命。
赵珠儿走到潭水边，伸长手，企图拉程敏上来。
程敏水里扑腾几下逐渐调整过来，划着水，往潭边游，“赵小姐离远点，别掉下来了，我会凫水。”
只是水太冷了。
程敏觉得牙齿直哆嗦。
就要靠近潭边，却怎么也游不动，脚下似乎被什么缠住。
程敏越挣扎，竟离潭边越来越远，身子也不受控的往下沉，水没过头顶。
要完，这不是淹死就要冻死了。
隐约听见岸边传来女子哭声，似乎还听见她焦急向谁求救。
脑子快要冻僵的时候，程敏看见有个黑影离她越来越近。
那张脸也越发清晰，是昨夜还恶狠狠向她敲诈的吴肃。
扯断水草，程敏的四肢被冻僵，吴肃夹着她往潭边游。
冒出水面那刻，程敏恨不得沉在水底算了，潭边围满了人，或是担忧或是戏谑的看她被混世魔王抱着出水。
这一刻怎么能不算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