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观已至眼前。
云山雾罩处,李慕仙负手而立,脚下那一众道人似是早已做足了赴死的准备,如今这道观里,早已不见那些后辈弟子,唯有几个穿着紫袍或是红袍的,各自执剑盘坐于道场。
清远声音清朗:“阁下既已到我上清观,就不必再多说废话了,要打要杀,只管进来便是。”
一副安然赴死的模样。
只是,纵然此战没有胜算,他们也并不打算束手就擒。
死磕到底,哪怕必死无疑,也需拼着这条命,在李慕仙身上撕下块肉来。
李慕仙带着些许嘲弄,一笑道:“你们倒是坦然。怎的这偌大一个道门正统,不见小辈,却只有你们这几个垂暮之人?是知道必死无疑,便不愿再拖累后辈,亦或是……有心为后世留下火种?”
到最后半句话时,清远的神色明显变了变。
李慕仙何许人也,清远心中所想,他一清二楚。
李慕仙又道:“其中一个已寻不到了,想来是被你送去了青云宗,至于另一个,倒是挺重情义的。”
“什么?”
清远神色之中显露一丝慌乱。
那小子,未免太不听话!
李慕仙只对着山中随手一招,便见一道人影惊扰一树枯叶,飞上半空,似是被什么东西掐着脖子,面露痛苦,面色发紫。
清远满脸怒色,喝骂道:“刘大!你不是该去了青云宗,为何又要回来送死!”
李慕仙笑道:“这小子有血性。想来,是不愿苟活,非要与这上清观共存亡不可,你倒是收了个好徒弟,可惜了,这般道门子,注定不可为我所用。”
李慕仙微一用力。
那刘大挣扎愈发用力,只几个呼吸后,便两腿一蹬,不见生息。
清远面如死灰。
这道门种,日后道门复兴之望,今日却要这般死在自己眼前。
随手将那一具尸身甩下山间,李慕仙又横眉一瞥,冷语道:“道门火种已灭其一,至于那远去青云宗的,倒是稍麻烦些,眼下,需先把你们解决了才是。”
清远起身。
一道道符文,自道场之下缓缓升起,转眼便笼罩大半个上清观。
举剑指天。
“道祖在上,后世不肖徒孙清远,欲借道祖之力,与天一战!”
“诸位师兄弟,随我,御剑!伐天!”
“剑来!”
符箓掺杂剑气,山中万八千剑,剑如雨,飞梭入九天。
又见清远携一众道门长老以身化气,融于那万八千剑中,如一剑灵,操控万千剑气,大有一剑破天穹之势。
四面八方传来清远之声:“执子者,可敢入我阵中!”
“道门万年底蕴,不错。”
李慕仙赞许出声。
只是这话,听来实在讽刺。
李慕仙只一抬手,天雷降,雷火化剑,便要入那斩天大阵之中。
“以身化气,是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若是人间那些修士来了,还真不见得有人能从这里头走出来,不过可惜,本座早已成仙。”
执剑入阵中。
伴随雷光闪烁,阵中断剑无数。
毕竟是道门万年底蕴,纵然是李慕仙这已然成仙的天命执子者,入此阵之中,都显得有些施展不开手脚。
若不动用些真本事,还真奈何这斩天大阵不得。
紧接着,却见李慕仙手中雷剑一横,化作无数道雷光,各自散去。
那本不足方寸的落脚之地,竟是生生被这雷光一阵冲击,扩大了十倍有余,连带着阵中一以身化气的紫袍道人,都被这雷光生生逼出大阵,一口鲜血喷出,便已没了生息。
“区区凡俗,还真想斩天不成。”
仙人面前,凡人如蝼蚁。
一人身死,这斩天大阵也便有了破绽,剩下的,便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一战,实在惊世骇俗了些。
引得人间都为之震动,无数强者纷纷侧目,可惜,个个都只敢远观,而不可近瞧。
万花谷。
琉璃再度请战:“师尊,若我等今日不出手,它日李慕仙刀兵加与我身,又有何人替我等出头!”
霓裳反问:“可纵然去了,凭我等相助,上清观便能胜李慕仙了?命数如此,我万花谷气数已断,今日可站着死,便已是万幸。”
“可总要争一争!”
琉璃面色郑重。
这是琉璃自青云宗学来的道理,是命是运,不争一争,如何可知晓?
万花谷一向不喜争端。
可生死存亡之秋,又岂能这般安然等死。
霓裳悠悠一叹,点头道:“罢了,日后,这万花谷的火种,便存于你身了。此去青云宗,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活着。”
“师尊……”
琉璃正要再说什么。
却见霓裳一指点在琉璃额间朱砂,琉璃便只觉一阵阵眩晕,就此昏厥过去。
红叶讶异:“镜花水月?姐姐是要……”
只是那轻轻一点,霓裳本姣好的容颜,顷刻间便苍老了许多。
方才那一指,已是将霓裳那一身镜花水月的修为,尽数引渡给了琉璃。镜花水月不似道门天师度那般玄奇,强行引渡,于霓裳而言害处不小,已是没几日好活。
霓裳并未出言,只是伸出那已变得苍老的手掌,自嘲一笑,只看了一眼后,便不忍继续看下去。
随即,又见她一勾手,一道与琉璃生的一模一样的人影,竟是凭空自琉璃身边生出。
“师尊。”
这道琉璃的分身一睁眼,便冲着霓裳行了一礼。
以镜花水月秘法所化的分身,实则就是一活脱脱的生灵,若说人间真有凭空造物的本事,那便是眼前这秘法了。
霓裳眼神柔和了不少,嗓音有些嘶哑,思忖片刻,终于开口道:“你该知道,我造你出来,是所为何事。”
“徒儿明白,徒儿甘愿替姐姐赴死。”
这分身说的决绝。
她的诞生,便是为了赴死,替琉璃的本体去死。
纵如此,依旧不悔。
霓裳无奈一叹:“苦了你了。”
转而,她又望向红叶,问道:“谷内弟子可都已遣散了?”
红叶点头:“都已散去了,只留我们几个和谷内长老在此,我们去送死,总不好叫那些后生也一并不活了。”
“既如此,便动身前往上清观吧。”